是的,在普罗旺斯,时间不像在世界上其他闹哄哄的地方那样受到崇拜。屈服于最终避免不了的事情,摘下手表将时间锁在抽屉里,这些花了我一两个礼拜的时间。从准时的意义上讲,时间已经不具备任何重要性,因而瞬间便有了独特的滋味。显然去餐馆吃东西;在街头谈话;玩滚球游戏;挑选一束鲜花;在咖啡馆里坐坐;小小的快乐得到了其应得到的东西。没有匆匆忙忙的情景,有时候让人生气,更多的时候是令人感到愉悦,最终极富感染力。我进城去办事只需十五分钟,然而两个半小时后方才回来,这件事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任何重要的事情值得我去做,我努力享受每一分钟的时间。
也许,缓慢、舒展的生活节奏塑造了当地人性格的一个重要方面——开朗、愉快。法国人不以兴高采烈而出名,而是恰恰相反。许多外国人喜欢根据他们与巴黎侍者初次令人难堪的会面来判断这个国家的基调,不知道他是否像对待自己的同胞——也许是对待他的妻子和猫——那样阴郁、疏远地对待那些远方的游客。但是在南方,事情却有了本质的变化,差异十分明显。尽管那里也面临着相当多的困难:失业率逐年膨胀,还有法国收入税造成的经济瘫痪,但是,总有一种愉快的幽默气氛洋溢在其中。
对这些难题的一个反应是把它们远远抛在身后,置之不理。报纸上铺天盖地堆满了年轻的法国商人告别巴黎赴英国取经的长篇大论。即使普罗旺斯还存有涓埃的雄心壮志,也是日趋式微。大家都认为时代会更好,大家希望时代会更好。同时,他们还求助于“耸肩”哲学(philosophyoftheshrug)。
让来访者入乡随俗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因为普罗旺斯的生活里从不缺乏引起好奇心的事物,解决难题的民族天才离得也不太远。也许在什么地方有些疯狂的逻辑在运作,但是许多时候令人难以理解。以村子的废料垃圾场为例,它只是毫不显眼地摆在那儿,经常被人清理,用来承受没有垃圾车的任何类型和体积的垃圾,这是一个在各方面都令人钦佩的设施。垃圾箱上有一张显眼的通知,上面写着:大物件应在每月最后一个星期三过后的两天抛弃。
一天早晨,我对这份通知仔细研究了好一会儿,起初我认为误读了它的意思,或者我的法语再次让我感到失望。但不是那样。上面说每月最后一个星期三过后的两天。为什么它不说每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呢?是有些进行中的计划——无疑来自布鲁塞尔(Brussels)的官僚机构中的一纸胡言乱语——把星期五的名称改为更富有活力、政治上更加激动人心的吗?我正在琢磨这是否是为2000年预备的好东西时,一辆小搬运车到了,司机也下车看通知。他看看我,我看看他,然后他再看看通知,摇了摇头,耸了耸肩。
不久,通知不见了。我被告知喜欢什么时候扔旧冰箱、自行车、电视机,就什么时候扔,甭管什么通知不通知。法国人对招牌的热爱抵得上他们忽略招牌的快乐。
如果把这个民族特点和另外一个放在一起考虑,即让你的钱尽可能从紧紧挨住的手中放出来的那种民族特征,你会开始理解停车的问题。现在,普罗旺斯的每个城镇都已经留出停车的位置,这些位置用符号非常清楚地标示出来,因此极易找到,但人们却常常规而不见。另一方面,街道上却塞满极富想象力的非法停泊的车辆。两只轮子高高翘起放在人行道上,或者挤进胡同里,两边只剩下六英寸的空间,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司机在倒车时展示的驾车绝技,更令人啧啧称奇。还有一些争吵正在进行,两个人龙咆虎哮,斗志昂扬,喇叭也借此放声高鸣——为什么呢?因为官方停车场厚着脸皮,表现出赤裸裸的贪婪,每一小时收费五法郎。
但是——我的朋友玛蒂娜让我放心,她经常把车停在别人不敢停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金钱,还因为原则。停车收费是对法国民族精神的一种当众侮辱,必须被抵制,即使要找个车位得开车绕城半个小时。时间毕竟不花钱。撇开道德和经济的原因,还有一种找到一个真正特别的地方的极大满足感。我曾经看见一个人把他的小车倒进损毁后翻新的时装店的院子里。他走开时,回过头来沾沾自喜地注视着他的宝马小巧整洁的外观,想象这是一个汽车展示橱窗,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时,人和车之间在一瞬间形成一种默契,似乎他们一起赢得了一场重要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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