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清楚要是沃甫赛先生正处于心情沮丧的情况之下我会不会对他表示更大的同情,只是觉得此时对他是够同情的了。趁他正把背带背上,并因此把我们给挤到了门外的这一短暂机会,我便问赫伯特是不是把他请到我们那儿去吃夜宵?赫伯特说这样可以对他聊表寸心。于是我便邀请了他,他也欣然答应,和我们同往,把衣领裹到齐眼睛的地方。在旅馆里我们尽量招待他,他待在那里和我们一直谈到凌晨二时,一方面大谈他个人的成功,另一方面则是他的发展规划。他当时所讲的详情我已忘记,但有一点却记得很清楚,即随着他登上舞台,戏剧便开始振兴;而随着他离开舞台,戏剧将趋于毁灭。只要他一离开人世,戏剧便将一蹶不振,永无机会复兴。
一切结束后,我终于痛苦地上床睡觉,痛苦地思念着埃斯苔娜,痛苦地梦到我的一切所谓遗产都成为泡影,而我不得不和赫伯特的未婚妻克拉娜结婚,否则我只有扮演哈姆莱特,由赫维仙小姐扮演鬼魂,而我站在两万观众之前,连二十个词的台词也说不出来
一天,我正忙于在鄱凯特先生的指导下读书时,收到了一封由邮局送来的信。只看一眼信封,就使我忐忑不安,身上冒出冷汗。因为,尽管信封上的笔迹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我已经预感到这封信是谁写来的。信纸上根本没有写“亲爱的皮普先生”、“亲爱的皮普”或者“亲爱的先生”等字样,甚至连“亲爱的”这类词都没有,一开始便写道:
“我将于后日搭乘中午马车赴伦敦。我想你曾答应会来
接我,是吗?无论如何都维仙小姐对你的承诺有印象,所以我
遵命写信通知你。她要我向你问好。
埃斯苔娜”
我想如果时间允许,为了她来伦敦这一光辉时刻,我也该订做几套华美服装。当然这已经来不及了,只有用原有的旧衣服将就一下。这一突然事件使我的胃口顿减,直到她来的这天,我的心境一直紊乱一片,无法平静下来。而这天到了之后,我的情况只有更糟,马车还没有从我的故乡蓝野猪饭店开出,我就到了齐普塞德的伍德街驿站旁边溜达。我心中自然有数,可是总感到不放心,所以每隔五分钟就要看一下驿站马车是否已到。在这种方寸已乱的情况下,好容易挨了半个小时,倒好像等了四五个钟点一样。就这时,只见温米克朝着我走来。
“喂,皮普先生,”他说道,“你好!真没有想到这里也成了你的游猎地区了。”
我连忙向他解释,我正在等一位朋友,此人所乘马车即将抵达。我又问起他的城堡和那位老人家。
“哦谢谢你,都好都好,”温米克说道,“特别是我的老爸爸,他精神可好啦,今年生日一过就整整八十二岁了。我正在合计,准备放八十二炮祝贺他的生日,当然要看四边邻居有没有意见,还要看我的这门炮吃得消吃不消。无论如何,这可绝不是伦敦的话题。你猜我现在上哪儿去?”
“自然是去事务所了。”我看他是朝着那个方向走的,所以才这么说。
“差不多,”温米克说道,“我正要到新门监狱去。我们正接受一桩盗窃银行的案子,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对事发现场做了一次视察,现在赶去和案件当事人交换点意见。”
“你们的当事人就是犯案的强盗吗?”我问道。
“不不,这怎么会呢,”温米克用很冷淡的语气说道,“他只是被人控告而已,你和我也可能被人控告,我们谁都会被人家指控,这是人尽皆知的。”
“可是现在我们两人谁也没有受到控告。”我答道。
“哦唷!”温米克说道,用食指戳了一下我的胸口,“你真有心眼儿,皮普先生!你高兴到新门监狱去看一下吗?你有时间吗?”
确实,我有很多时间,所以他一提出这个建议,真使我喜出望外。虽然他的建议和我想待在驿站等候马车的愿望相反,但我还是想趁此机会去消磨一下时间。我嘴上装着不情愿地喃喃自语,说得到驿站办公室中去打听一下时间,看是否来得及去一次新门监狱。办公室里的办事员很不耐烦,说最早马车也得在几时几分到,说得那么精确具体,其实,他不说我也和他一样知道得很清楚。然后,我回到温米克那里,又假装说要看一下表,十分惊讶地说道还有时间去一下,这才接受了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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