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当然是见到过他了?为什么你总是望着巷子中黑幽幽的树?”
“在她去世的那天晚上,奥立克就站在那里。”
“毕蒂,那也许不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吧?”
“不是。我们在这里散步的时候,我还见到他一直在那儿呢。”我听了她说的话便想跑过去,而毕蒂用手抓住我的手臂。“那也无用。你知道我不会骗你,他刚走一会儿,不再在那儿了。’”
这一来又使我胸中燃起无名之火,因为这个家伙至今仍然追着她,使我对他的仇恨更加深了。于是我告诉她不管花多少钱,不管费多大力气,我也要把他从这个乡下赶走。她劝慰我,慢慢地使我心平气和下来。她告诉我,乔是如何地爱护我,以及乔对我从来没有半句怨言(虽然这后一句她没有说出来,当然她也没有必要说,我明白她的心意),还说乔烙守自己的生活方式,手艺好,沉默少语,心地善良。
“真的,他的好处多得说不完。”我说道,“毕蒂,我们该时常谈到这些事情,自然,我以后会时常回来走动,我不能把可怜的乔丢在这里而不闻不问。”
毕蒂一句话也没有说。
“毕蒂,你听见我说的话吗?”
“听到了,皮普先生。”
“故且不提你叫我皮普先生,我听起来很不好受,毕蒂,这样,究竟什么意思?”
“我究竟什么意思?”毕蒂胆怯地反问道。
“毕蒂,”我任性地说道,“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你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这样?”毕蒂问道。
“用不着鹦鹉学舌,”我反驳道,“毕蒂,你过去也没有鹦鹉学舌的毛病。”
“过去没有!”毕蒂说道,“哦,皮普先生!过去的事还提什么!”
好吧,我想这个话题又不得不放弃了。我们在花园中又沉默地走了一圈,我又回到谈话的主题上去。
“毕蒂,”我说道,“我刚才提到我会时常回到这里看望乔,可是对此你一言不发。毕蒂,我看你发个慈悲,讲个明白,究竟为什么。”
“你说你会时常看他,那么你能肯定吗?”毕蒂停在花园的狭窄小径上,在星光下,用她清亮而又诚恳的眼光望着我问道。
“哦,天啦!”我发现我只有失望了,也只有放弃和毕蒂讨论这个问题了,于是说道,“这真正是人性的弱点!毕蒂,不用再说下去了。这对我可震惊不小。”
在晚餐时我以我那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而和毕蒂疏远起来,后来我回到自己的那间小阁楼时也就堂而皇之地和她告别了。我在心中思忖着,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白天送葬到乡村教堂墓地而造成的。整个夜间我难以成眠,一个小时中会惊醒四次,每次都会想到毕蒂对我的行为是多么无情无义、残酷伤人、冤屈不公。
第二天一早我必得离开,所以次日清晨就起身出门,偷偷摸摸地不让别人看见,走到铁匠间的木窗口向里观望。我在那儿站了好几分钟,看到乔已经开始工作,脸上发出健康壮实的红光,仿佛生命的旭日就在他的面前,映照着他的面庞。
“亲爱的乔,再见!你不必擦手,为了上帝,把你的那只黑手递给我!我会很快回来看你,我会时常回来看你的。”
“先生,你可得快来,”乔说道,“皮普,你可得时常来!”
毕蒂正站在灶间门口等着我,手中拿着一杯鲜牛奶和一块面包皮。我把手伸给她,向她告别,说道:“毕蒂,我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有些痛苦。
“不,不要痛苦,”她感人楚楚地恳求道,“如果我胸襟狭小,就把痛苦留给我吧。”
我跨步走出,天上雾气又在消散着。我想,雾气向我揭示了一件事实,我也许再不会回来,毕蒂的预言绝顶正确,那么我所能说的只是一句话:雾的揭示也是绝顶正确的
赫伯特和我的情况正江河日下,越发不可收拾。尽管我们检查账目、留有余地,并采取了其他一切措施,可债务却越发增加了。时间不断流逝,不会停下来等人,霎时我进入了成年,这正应验了赫伯特的预言,我虽进入了成年,但怎么进入的却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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