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条夏日的阳光照射到桌子和地面,桌子和地面仿佛是一个弯曲的日晷仪,坐在阳光中取暖的经理卡克先生本人是这个日晷议上唯一的身形;虽然不论野猫还是家猫都没有玩牌的天性,但这时候的经理卡克先生却从头到脚都很像是只猫。他的头发和连鬓胡子一直缺乏色泽,在明亮的阳光中就比平时更加显得暗淡,更加像那沙色的玳瑁猫身上的毛了;他的长长的指甲削得漂亮、尖利;他生性厌恶任何细小的污点,所以不时停下来注视着正在落下的微尘,把它们从他光滑的手上或光亮的亚麻布衣服上拂去;经理卡克先生态度狡猾,牙齿锐利,脚步柔软,眼睛机警,舌头油滑,心地残酷,服装漂亮,他就这样极为坚定和耐心地坐在那里工作,仿佛他正在一个耗子洞口守候着似的。
终于他把所有的信件都处理完了,只有一封他留着准备仔细阅读。经理卡克先生把比较机密的信件都锁到一个抽屉里以后,按了一下铃。
“为什么是-你应声前来?”他这样接待他的哥哥。
“信差出去了。除了他,就数我的职位最低了,”这是恭顺的回答。
“除了他,就数你的职位最低了?”经理卡克低声说道,“不错!这是我的莫大光荣!那里!”
他指着那一堆拆开的信件,在扶手椅中不屑一顾地转开身子,把手上拿着的那封信的封印撕破。
“对不起,我不打搅你了,詹姆士,”他的哥哥收集着信件,说道,“不过——”
“哦,你想跟我说话,我早知道这点。唔?”
经理卡克先生没有把眼睛抬起来,也没有把它们转向他的哥哥,而是继续停留在那封信上,虽然他还没有把它展开。
“唔?”他尖刻地重复了一声。
“我为哈里特感到不安。”
“哈里特是谁?哪一位哈里特?我不认识叫这名字的人。”
“她身体不好,最近变化很大。”
“她好多年以前就变化很大,”经理回答道,“这就是我所要说的一切。”
“我想如果你肯听我说一说——”
“为什么我要听你说,约翰哥哥?”经理回答道,他在最后四个字上加上讽刺的强调语气,同时把头一仰,但没有抬起眼睛。“我告诉你,哈里特-卡克好多年以前就已在她的两个兄弟之间作出了选择。她可以后悔这一点,但是她必须继续坚持下去。”
“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说她真的后悔了。我要是暗示这样的事,我真是极大的忘恩负义了,”那一位回答道,“虽然,请相信我,詹姆士,我和你一样为她作出的牺牲而难过。”
“和我一样?”经理喊道,“和我一样吗?”
“我为她的选择——为你所说的她的选择而难过,就和你为它而发怒一样,”职位低的那一位说道。
“发怒?”另一位露出宽阔的牙齿,重复道。
“不高兴。你爱用什么字眼都可以。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没有冒犯你的意图。”
“你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在冒犯我。”他的弟弟突然绷着脸、皱着眉头向他怒目而视,回答道;片刻之后又露出了比先前更宽阔的微笑。“劳驾你,把这些公文拿走吧。我忙着。”
他的礼貌比愤怒尖刻得多,所以职位低的那一位就向门口走去。但是他在门口停住,向四周看了一下,说道:
“当你第一次正当地表示愤怒和我第一次蒙受耻辱的时候,哈里特曾经徒劳地试图在你面前为我求情;后来她离开了你,詹姆士,来分担我的不幸的命运;在她用错了的感情的影响下,她把她自己献身给一位身败名裂的弟弟,因为没有她他就没有什么人了,他就会死去;那时候她年轻,漂亮。我想如果你现在看到她——如果你肯去看她的话,她会引起你的钦佩和怜悯的。”
经理低着头,露出牙齿,似乎想要回答无足轻重的什么闲聊似地说一句,“哎呀,这是真的吗?”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们在那些日子里,你和我都这么想,她将在年轻的时候出嫁,过幸福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另一位继续说道,“啊,如果你知道她是多么愉快地抛弃了这些希望,她是多么愉快地在她所走上的道路上前进,一次也没有往后回顾的话,那么你就决不会再说她的名字在你的耳朵里是陌生的了。决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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