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把这封信翻来翻去,念了二十来次之后,坐到椅子里,在心中对这问题进行了一场军事审判;要把船长这时的神态描述出来,为后世所记忆,是需要一切厌弃不幸的当代、决心面向后世、但却未能如愿以偿的伟大天才人物的共同努力才能做到的。最初,船长因为过于惊慌失措和伤心苦恼,所以除了想到这封信之外,不能再想到别的事情了;甚至当他的思想开始转到各种伴随发生的事实时,他在脑子里也许还依旧盘旋着原先的主题,而很少考虑这些伴随发生的事实。卡特尔船长在这样一种心情下,只有磨工一人在他的法庭上,而没有其他任何人;当他决定把磨工作为怀疑对象来进行审判时,心中感到极大的安慰;他把他的这种想法在脸容上表露得清清楚楚,因此罗布就提出了抗议。
“啊,别这样,船长!”磨工喊道,“我真不明白,您怎么能这样!我做了什么事啦,您要这样看着我?”
“我的孩子,”卡特尔船长说道,“还没有伤害你什么,你就别吵吵嚷嚷,不论你做了什么,都别忙着表白自己!”
“我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表白什么,船长!”罗布回答道。
“那就从容自在,”船长给人以深刻印象地说道,“不必紧张。”
卡特尔船长深深感觉到自己所负的责任,也有必要把这桩神秘的事情彻底调查清楚;像他这样一个与当事人有关系的人本就应该这么做的,所以他就决定让磨工跟他在一起,深入到老人家里去考察一番。考虑到这个年轻人目前已处于被逮捕状态,船长犹豫不决,究竟把他戴上手铐,或者把他的踝骨捆绑起来,或者在他的腿上悬挂一个重物,是不是得当;但是船长不明白这样做在手续上是否合法,所以决定只是一路上抓住他的肩膀,如果他要有一点反抗,那么就把他打倒在地。
可是罗布没有任何反抗,因此对他没有施加其他严厉的紧急措施,就到达仪器制造商的家了。由于百叶窗还遮蔽着,船长首先关心的是让店铺开着;当阳光充分射进来以后,他就着手进一步的调查。
船长第一桩事是在店铺中的一张椅子里坐下,担任他心目中的庄严的法庭庭长,并要求罗布躺在柜台下面的床铺上,丝毫不差地指点出他醒来时在什么地方发现了钥匙和包包,他怎么发觉门没有闩上,他怎么出发到布里格广场——船长谨慎地禁止他在重现这最后一幕情景时跑出门槛之外——,等等。当所有这一切表演了好几次之后,船长摇摇头,似乎觉得这件事情状况不妙。
接着,船长不很肯定地想到可能找到尸体,就动手对整个住宅进行严密的搜查;他把钩子插在门后,拿着一支点着的蜡烛在地窖中摸索,这时他的头和梁木猛烈地碰撞,蜘蛛网缠绕住他的身子。他们从地窖中走上来,走进老人的卧室时,发现他昨天夜里没有上床睡觉,而仅仅在被单上面躺了一下,这从依旧留在那里的印痕中可以明显地看出。
“我想,船长,”罗布环视着房间,说道,“最近几天吉尔斯先生进进出出十分频繁,他把小件物品一件一件地拿出去,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引起注意。”
“是吗!”船长神秘地说道,“为什么你这样想呢,我的孩子?”
“嗯,比方说,”罗布向四下里看着,说道,“我没有看到他刮胡子的用具,也没看到他的刷子,船长,还有他的衬衫,他的鞋子,也都没有看到。”
这些物品每提到一件,卡特尔船长就把磨工身上装束的相应部分格外注意察看了一下,想看看他是不是最近使用了它们或现在已把它们占为己有;可是罗布用不着刮胡子,头发也显然没有梳刷过,身上的衣服是他过去长期穿着的,这丝毫也不错。
“那么,——你别忙着表白自己,——”船长说,“他什么时候开航的,这你怎么说?”
“唔,我想,船长,”罗布回答道,“他一定在我开始打鼾以后很快就走了。”
“那是在几点钟?”船长问,他打算查清确切的时间。
“我怎么能回答这个问题呢?船长!”罗布答道,“我只知道,我刚入睡的时候睡得很深沉,但快到早晨的时候我是容易清醒的;如果吉尔斯先生临近天亮时穿过店铺的话,那么哪怕他是踮着脚尖走路,我也完全能肯定,我无论如何也是能听到他关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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