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品味(36)

2025-10-09 评论

    接下来是施法的时候了。巴瓦雷先生拿出了一样东西,样子像个特大号的试管,然后把我们尝过的那些新酿的纯酒,选几种依不等的份量,倒入试管当中。他转了转试管内的酒,再从清一色的绿色瓶子中挑了一瓶,加进最后半杯酒,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这是一次混成酒的示范,让我们多少了解一下“混成”这手法,能把几种刺鼻的味道瞬间化成甘醇和顺的滋味。而结果呢,就像变魔术一样,是可人口一尝的。
    本来有再来一杯的念头——只是要确定一下嘛——却不得不放弃,因为尚须下乡一游。我们的午餐是在维兹奈(Verzenay)一座复旧的古风车坊里面吃的,吃的比较清淡,而我们听说,这是为了让我们养精蓄锐,以备接受下午课程的考验。
    香槟区的景色,和我见识过的景色无一相同。这里的景色无所谓扣人心弦——以迤逦、平缓的丘陵占了绝大部分,偶尔可见一辆曳引机遥遥在天际出没——可是,你再也找不到比这照料得还要好的绵延乡野了。触目所见皆是一派整齐、明了,一畦畦茂密、笔直的葡萄,浑似逐个修剪成这整齐划一的高度的,再者,你若有幸受邀一游维兹奈的风车作坊,你就会看到另外一种该地独树一帜、叫人难忘而又精神大振的景象——一位手捧一大瓶酒的仁兄。
    我们钻出车外时,他已恭候在一旁。他有张红润的脸庞,头戴一顶深蓝色的帽子,身穿白色长围裙,手戴白手套。右手臂紧贴着胁下,手肘弯曲,手掌稳稳护着一瓶芒庄(deMumm)1985年份的“大绶带”(GrmdCordon)香槟。若说还有比这更叫人开心的午餐开幕式,我还真没看过呢。
    结果,这瓶“大绶带”还只是开胃酒,后面还接着有其他声名显赫的大瓶酒:芒庄克拉蒙(CrammantdeMumm),1985年份的沛绿雅-珠王玫瑰红(Perrier一JouetBelleEPoqueRose1985),芒庄红绶带(CordonRougeMumm)——而他们斟酒之精准,手部坚稳如磐石,是我绝对不敢巴望去效法的。专家是不会抓着酒瓶的头部或腰身的,而是用手掌托住瓶座,大拇指扣在瓶底深陷进去的凹孔。手臂伸得长长的,香槟倒出来之平顺、精准,到泡沫正好浮到酒杯边缘下方一点点立即停止。只要想到这大瓶酒的重量不轻,香槟笛形杯的口径又不怎么大,香槟这种酒之浓郁,还有斟酒时拉长整整一条手臂的距离,这仪式看来便真是危机四伏。天知道我若自己上阵会是什么光景。
    真正的好香槟具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到了下午两点半时,我们不仅人是醒着的,而且还相当清醒呢,这正是对好香槟的一大礼赞。这样,我们正可迎接下午的功课,去研究葡萄由一串串变成一瓶瓶的演进过程。
    我们从白丘(CotesdesBIancs)的白葡萄园开始。这片葡萄园一年中有很长一段时期,都是沓无人烟的,只有寥寥几个缓缓移动的勤奋人影,在田间查看老天爷在干什么;但现在这时节则十分忙碌。园中狭长的绿色走廊,现在挤满了秋收的采摘大队。这是采收葡萄的好天气,暖和又干爽;而晚春的霜降带来的损害,也比预期要少。今年会是个很好的丰收年。
    一篮篮的葡萄一个传一个,送到了田尾的收集点,接着再由卡车或曳引机,载送到克拉蒙村内芒园酒庄里恭候多时的榨酒机那边。这些榨酒机是些木制的圆形大物,侧边都是百叶板;这玩意儿一口可以吞下几吨葡萄。接着由上而下,会有一片巨无霸般的木头压板,以非常、非常慢的速度压在葡萄上,将葡萄压破,挤榨出汁,源源流入下面的大桶之内。
    这些葡萄受此无情压榨,前后共需三次。第一次是榨出最上等的葡萄汁,叫作“葡萄酒头”;第二次榨的汁,则用在混成酒上;最后一榨所得的残汁,则用来蒸馏成当地人的“白兰地”,也就是他们说会促使你胸部长毛的“渣酿香槟”。一滴也不浪费;想来实不可思议,同一批葡萄居然能变出两种差别这么大的酒,一种秀雅、清淡,另一种呢——晤,我正好很喜欢渣酿酒,但你绝对没办法指它“秀雅”的。
    我们依照葡萄汁走的路径,回到发酵桶这边;在这里,我应该提一句警告的话。若万一有人竟然建议你吸一口酿造期的香槟气味,请你拒绝。我就犯了这个错误,倾身靠向一只敞开的酒桶,想要以鉴赏家的派头嗅上一嗅,结果只觉得鼻子像是挨了一团针扎一样。带着迷蒙的泪眼,我恳请移步到生产线上比较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们便弃此酒桶,转往地球内部探险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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