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斯舅舅(119)

2025-10-09 评论

    “我是跑着来的。”首席书记说道,“我前来告诉您,遗嘱完全合乎手续,肯定能得到法院的认可,由您执管遗产……
    您将有一大笔财产。”
    “我,一大笔财产!”施穆克觉得别人会怀疑他贪心十足,感到非常绝望,嚷叫了起来。
    “可是,”索瓦热女人说,“治安法官拿着蜡烛和小布条子在干什么呀?”
    “啊!他是在贴封条……——来,施穆克先生,您有权利在场。”
    “不,您去吧……”
    “可是,既然先生是在自己家里,这一切又都是他的,为什么要贴封条呢?”索瓦热太太对法律的态度完全是女人的那种方式,纯粹以自己的好恶来执行法律。
    “先生并不是在自己家里,太太,他是在邦斯先生家;也许一切是属于他的,可是,作为一个受遗赠人,要等遗产执管令发出之后,他才能拥有构成遗产的一切东西。遗产执管令要由法院来发。但是,如果被立遗嘱人剥夺了继承权的继承人对遗产执管令提出反对意见,那就要打官司……这样一来,就不知道遗产到底将属于谁,因此,一切有价之物都要封存,并由继承人和受遗赠人双方的公证人在法律规定的期限内逐一清点遗产……情况就是这样。”
    施穆克生平第一次听到这番话,整个儿给搅糊涂了,他脑袋一仰,倒在了坐着的扶手椅靠背上,觉得实在太沉了,再也支撑不住。维勒莫跟书记官和治安法官交谈起来,以执行公务者的冷静态度,看着他们贴封条;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没有继承人在场,他们总免不了要对这些直到分配遗产时才能启封的东西议论一番,说些打趣的话。最后,四个吃法律饭的关上了客厅,退到了饭厅里,由书记官来封门。施穆克像个木头人似的看着他们履行手续,凡是双扇的门,他们左右各贴一张封条,然后盖上治安法庭的印戳;如果是单扇门或柜子,就把封条贴在门缝上,把门板的两边封死。
    “到卧室去。”弗莱齐埃指了指施穆克的卧室,那房门与饭厅是相通的。
    “可这是先生的卧室!”索瓦热太太冲上前去,站在房门口,挡住了这几个吃法律饭的。
    “这是公寓的租约。”可恶的弗莱齐埃说,“我们是在文书中找到的,上面写的不是邦斯和施穆克两位先生的名字,只写着邦斯先生。这一套公寓全都属于遗产……再说,”他打开施穆克卧室的门,“瞧,法官先生,里面放满了画。”
    “不错。”治安法官立即接受了弗莱齐埃的主张。

    “等等,先生,”维勒莫说,“受遗赠人的资格至今还无争议,你们想现在就把他撵出门外?”
    “有,当然有争议!”弗莱齐埃说,“我们反对交付遗赠。”
    “有什么理由?”
    “您会知道的,我的小兄弟!”弗莱齐埃含讥带讽地说,“眼下,我们并不反对受遗赠人把房间属于他的东西取走;可房间必须封起来。先生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住去吧。”
    “不,”维勒莫说,“先生得留在他的房间里!……”
    “怎么?”
    “我要让法院对你们作出紧急判决,”维勒莫说,“当庭宣布我们是合租该公寓的房客,你们不能把我们赶走……至于画,你们取走好了,要分清哪些是死者的,哪些是我主顾的,可我主顾会留在这儿的……我的小兄弟!……”
    “我走!”老音乐家听着这场可怕的争吵,突然恢复了精神,说道。
    “这还算便宜了您。”弗莱齐埃说,“您这样走,还可给您省去一些费用,因为这桩附带的官司,您是赢不了的。租约上写得明明白白……”
    “租约!租约!”维勒莫说,“这是个信义问题!……”
    “这是证明不了的,就像刑事案,光凭人证还不行……您准备请人去鉴定,去核实……要求进行中间判决,按一系列的诉讼程序来办吗?”
    “不!不!”施穆克惊恐地嚷叫起来,“我搬走,我走……”
    施穆克过的是哲人的生活,是那么简单,无意中成了一个犬儒主义者。他只有两双鞋子,一双靴子,两套衣服,一打袜子,一打围巾,一打手绢,四件背心和一只漂亮的烟斗,那是邦斯连同一只绣花烟袋送给他的。他一气之下,走进房间,捡出他的所有衣物,放在一把椅子上。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巴尔扎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