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特问:“法官,你听了两造的话,现在你怎么个判法?”
“我放肆了。”法官一只手掩在嘴上,压住了呵欠。“我一时还以为在法庭里呢。”他装得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在周末期间,概不裁决。”
“随便哪一个也不该这么做,”罗韦娜讲道。她摸摸亚当的手,五只手指轻轻滑过他的手指。他一向她转过脸来,她柔声说:“带我去游泳好吗?”
他们两人在浮坞那儿乘上一只小船——汉克·克赖泽尔的一艘舷外装着马达的汽艇,亚当不慌不忙驾着船,向湖的东岸推进了四哩路左右。一望见背后一片参天绿树的湖滩,他顿时刹停了马达,他们就在半透明的碧水上荡漾。另外几艘小船,为数不多,到了眼前,又离去了。正是后晌时分。太阳高高挂着,空气使人昏昏欲睡。刚才下船前,罗韦娜已经换上游泳衣;那是一件斑豹花纹的,把她的身材,连同她那柔滑的黑皮肤都暴露无遗,比先前穿的那件麻布衣服更见妙处。亚当穿着游泳裤。船一停下来,他就给各人点了一支纸烟。他们并肩坐在小船的坐垫上。
“嗯,”罗韦娜说。“这真好。”她仰着头,闭上眼睛,避开白亮的阳光和湖水。嘴唇分开着。
他懒洋洋喷了一个烟圈。“这就叫做远离尘世。”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声音颤颤巍巍的。
她柔声说,刹时间一本正经了:“我知道。这不是常有的事。而且也从不久长。”
亚当转过脸来。他凭本能知道,假如他向她伸出手去,她决不会不理不睬。但是他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几秒钟。
罗韦娜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轻盈盈笑起来。她把纸烟丢到了水里。“我们是来游泳的,记得吗?”
倏一下她站起身,从船沿跳进水里。他好象觉得她那柔软的黑身体,四肢笔直,象一支箭。于是,啪的一声,水花飞溅,她顿时不见了。船微微摇晃。
亚当又迟疑一下,也跳进水里。晒了太阳,一触到清凉湖水,直感到冰样冷。他打着寒噤,喘着气,回上来,四下张望。
“嗨!在这儿啊!”罗韦娜依然哈哈笑着。她在湖面下来回游了一会,又露出水面,脸上、头发上都滴下水来。“这不妙吗?”
“等我血液恢复循环,再告诉你。”
“你的血需要热一热,亚当。我要上岸了。来吗?”
“总要来吧。可我们不能让汉克的船漂着呀。”
“那么带了来吧。”罗韦娜已经向湖滩奋力游去,回头喊道:“那就是说,如果你怕同我一起流放到荒岛上的话。”
亚当拖着船,更慢地跟着游去。上了岸,又一次欢欢喜喜迎接了温暖的阳光,他把船拉到岸边,于是走到罗韦娜跟前,她正躺在沙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在湖岸那边,有间小屋,掩在树丛间,百叶窗都关着,人去楼空了。
“既然你提出来了,”亚当说,“这会儿我可想不起还有什么意中人可以一起流放到荒岛上的。”他也是直挺挺躺在沙地上,只觉得几个月来还没有这么轻松过。
“你跟我不熟悉。”
“你激起了某些本能。”他一只臂肘支着身子,心里认准,身旁的姑娘看来正象几小时前遇到时那样美得勾人魂魄,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其中一种就是好奇。”
“我不过是你在聚会上碰到的一个人罢了;这是汉克·克赖泽尔的一个周末聚会,在这种聚会上,他雇了些女招待。万一你想弄个明白的话,他雇我们来无非是这个原因。你是想弄个明白吗?”
“是啊。”
她发出了他已经听熟了的轻盈盈一声笑。“我早知道你是想弄个明白的。你跟大多数人不同的地方,就是别的人会扯谎,说‘不’的。”
“那么没有聚会时,其余日子呢?”
“我是个中学教师。”罗韦娜说说停住了嘴。“真要命!我可没打算告诉你呀。”
“那么我们就来扯个平吧,”亚当说。“有件事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你。”
“是什么?”
他小声安她心说:“我生平第一次懂得了,真正懂得了,人家说‘黑的就是美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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