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110)

2025-10-09 评论

    布雷特朝手掌里擂了一拳。“尽管毕加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可我们却一直把汽车设计得就象是从盖恩斯巴勒①的画布上下来的一样。”
    ①十八世纪英国画家。
    “在《创世记》的什么地方有一句话,”“银狐”说。“我想是这样说的,‘你们的眼睛就明亮了’②。”他又告诫了一句:“但是不要让我们冲昏头脑。我们也许搞出了什么名堂。不过,即使如此,前面还有一长段路呢。”
    ②见《圣经·旧约·创世记》第三章第五节。
    布雷特早已在画草图,铅笔在几个图形中间窜来窜去,接着就扔掉了。
    他把簿子上几张纸一一撕下来,一张张纸就落到地上。这是设计师的思考方式,正象人家用语言交换意见一样。亚当提醒自己,回头要找到那些纸片,保存起来;如果今天夜里搞出了什么名堂,那些纸片就会成为历史文物。
    不过他知道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刚才说的是实话。“银狐”比这里其他人年头都经得多,虽然以前看到过新的汽车从最初的设想发展到最后的成品,但是因为一些设计,也吃到过苦头,这些设计刚想出来那时似乎大有希望,过后却由于种种预料不到的原因,化成了泡影,有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原因。
    在公司内部,一辆新车的设计式样,要越过不知多少障碍,要经历无数批评鉴定才能保存下来,要没完没了地开上不少会议,还要压倒反对意见。
    即使一个设想经过这一切保存下来了,业务副总经理、总经理、董事长还是有否决权……
    但是,有些设想却通过了,变成了现实。
    “参星”就是这样。“远星”这一早期的原始式样,此时此地播下的种子……虽然简直不大可能……但或许也会如此。
    有人又端来些咖啡,他们谈啊谈的,一直谈到深更半夜。

    奥杰刘广告公司的代表基思·耶茨-布朗,心里又紧张又着急,因为纪录片《汽车城(110)》没有一个分镜头剧本就在进行拍摄了。
    “一定要有剧本,”一两天前,耶茨-布朗从纽约打来电话,向巴巴拉·扎勒斯基提出了抗议。“如果没有剧本,我们怎么能从这儿来保护客户的利益,提建议呢?”
    当时巴巴拉在底特律,心里真想对广告业务部监察说,这计划说什么也用不着麦迪逊街来插手。一插手,正在摄制的这部如实反映、一针见血的电影,就会变成中看不中吃、无害也无益的大杂烩了。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把导演韦斯·格罗佩蒂的意见重复了一遍。格罗佩蒂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声望极好,足以使他的观点得到重视。
    “你把一大堆废话写在纸上,也抓不住底特律内城的气氛,因为我们现在还不了解那是什么种气氛,”格罗佩蒂曾经这么说过。“我们就是带着这一套顶呱呱的摄影机和录音机,到这儿来找出个眉目的。”
    那导演,一脸胡子,身材短小,看上去活象一只毛茸茸的麻雀。头上老是戴着一顶黑色贝雷帽。他听到人家的话往往充耳不闻,但是眼里一见形象,顿时怦然心动。他接着说:“我要内城里的爷们、娘们、哥们告诉我们,他们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对我们这批臭要饭的是怎么看的。那指的是他们的憎恶、希望、挫折、欢乐,连同他们是怎样呼吸的,吃饭的,睡觉的,私通的,流血流汗的,还有他们看到的是什么,闻到的是什么。我要把这一切都拍到电影里——他们的嘴脸,声音,不是排演出来的一切的一切。说到语言嘛,我们不妨让那种废话扯到哪里就哪里。说不定我会踢几个人的屁股,惹他们发火,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开口讲话,趁他们讲话时,我就让摄影机象婊子瞟人那样瞟来瞟去地打转,对底特律嘛,他们怎样看,我们就怎样看,借内城的眼睛来看底特律。”
    这倒也顶事,巴巴拉对耶茨-布朗打包票说。
    格罗佩蒂用的是拍摄“真实电影”①的技巧,他带着一只手提摄影机和极少几件可以叫人分心的道具,同手下一组人跑遍内城,说服人家在影片上坦率、随便、有时候是感人肺腑地说话。巴巴拉通常跟随摄影队一起出去,她知道格罗佩蒂的天才多少是在于他有本领选择镜头,还有本领让选中拍摄的那些人分心,不去顾到镜头和灯光正对着他们。谁也不知道这矮个子导演在人家的耳朵里嘁嘁喳喳讲了些什么,人家才开口说话的;有时候,他会连续好几分钟,说着悄悄话。这却引起了人家种种反应:高兴,蔑视,亲善,反对,愠怒,无礼,警觉,气愤,有一次还怒火中烧——这是一个话说得滔滔不绝的年轻黑人激进分子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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