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候心想,当初她父亲真有眼力,说也说得真对。
埃莉卡的心又回到了报纸和埃默森·维尔上面。在一张占有两栏地位的插图上,这人显得容光焕发。她不知道这个年轻汽车评论家究竟功夫好不好,后来她想:大概是不行的。她听说他一生不曾有过女人,也不曾有过男人,尽管有人白白糟蹋他,给他加上一顶闹同性恋爱的帽子。看来人类中有好大一批兔儿爷和不中用的男人咧。她没精打采地翻过一页。
什么都引不起兴趣,不论是国际时事——世界上天天都是一片混乱;不论是社交新闻,这里刊登的不外乎几个汽车界人士姓名:福特家招待一个意大利公主啦,罗奇家在纽约啦,汤森家听交响乐啦,还有蔡平家在北达科他州打野鸭啦。翻到另一版,埃莉卡在安·兰德斯①专栏那里停住了,于是她着手拟了一封信的腹稿:我的问题,安,是已婚女子的老问题。在这方面有过很多笑话,但是那些笑话都是局外人编出来的。事实真相是——如果我能够以一个女人跟一个女人说句私房话——我就是得不到满足……最近,我一点也没有得到过……
①当代美国专栏女作家。
埃莉卡又急又气,一把揉皱报纸,一下推开被子。她一骨碌下了床,走到窗前,把软帘绳子使劲一拉,强烈的日光趁势涌入。她的眼睛在房里搜寻一只昨天用过的棕色鳄鱼皮手提包;原来在梳妆台上。她打开手提包,翻了个遍,才找到一本小小的皮面记事簿,拿在手里,边走边翻,到亚当睡的那半边床旁的一架电话机那儿。
她趁自己还没有改变主意,照着记事簿里找到的那个电话号码,匆匆拨了一下。拨好号码,埃莉卡只觉得一只手在发抖,就把手搁在床上来沉住气。
一个女人的声音回话了:“底特律轴承齿轮公司。”
埃莉卡报了她写在记事簿上的那个姓名,字迹那么难认,只有她才认得出来。
“他在哪个部门?”
“我想是——销售部。”
“请等一下。”
埃莉卡仍然听得到房外什么地方那架真空吸尘器的响声。只要还有那种声音,她至少可以拿稳古奇太太没在偷听。
嘀嗒一响,另一个声音在回答了,不过还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埃莉卡又把那个姓名报了一遍。
“对,他在这儿。”她听到:那个声音在喊“奥利”,另一个声音在回答“知道啦”。于是,声音清楚得多:“喂。”
“我是埃莉卡。”她迟迟疑疑地补充了一句:“你认得;我们见过面……”
“对,对;我认得。你在哪儿?”
“家里。”“什么号码?”她把电话号码告诉了他。“把电话挂断。马上打给你。”埃莉卡怯生生等着,心里在盘算是不是要接电话,可是回电铃声一响,她马上接了。“你好,小妞儿!”“喂,”埃莉卡说。“要讲私房话,有的电话可不方便。”“我懂。”“好久不见了。”“是啊。是有好久了。”冷场。“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啊,小妞儿?”“哦,我想……我们不妨见次面。”“干吗?”“也许喝点什么。”“上一次咱们也喝过。记得吗?在那家他妈的昆斯韦旅馆的酒吧间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我知道,可是……”“再前一次,也一样。”“那是最初的一次;我们在那里见面的一次。”“好吧,敢情你第一次是不献宝的。娘们认为不献就不献;好得很。
不过第二次,做男的可想探宝啦,不想天南地北瞎扯掉他一个下午。所以我还是要说——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我想……如果我们可以谈谈,谈那么几句,那我就可以解释一下……”
“不成。”
她听凭那握着话筒的手垂下。说真的,她在干什么啊,竟然谈谈说说,讲给这个……别的男人管保有的是。可是在哪儿呢?
电话听筒的膜片嘎嘎作响了。“你还听着吗,小妞儿?”
她又举起手来。“听着。”
“听好,我想问问你。你要吗?”
埃莉卡噙着眼泪;羞愧的眼泪,自我厌恶的眼泪。
“是的,”她说。“是的,我就是要这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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