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思韦特说的那个词,“不同寻常的开天辟地事业”,也使亚当记起了,五个星期前跟珀西·施托伊弗桑特爵士谈话那时,珀西也讲过类似的话。
自从那次谈话以后,亚当和珀西通过好几次电话。亚当越来越有意思担任珀西瓦尔爵士那家西海岸公司的总经理职位,不过珀西还是同意,不管作出什么决定,都可以等到“参星”投了产,等到今天给“远星”作了介绍后再说。
可是,过了今天,亚当就得作出决定了,不是到旧金山再去商讨几次,就是对珀西的聘请干脆谢绝。
在巴哈马群岛那两天里,亚当再一次跟埃莉卡谈到珀西请他到西海岸担任工作的事。当时埃莉卡的态度很明确。“这件事全由你来决定,亲爱的。
我当然喜欢住在旧金山啰。谁不喜欢呢?不过,我宁愿你在底特律过得快活,可不愿意让你在别的地方过得不快活,反正我们到哪儿都是在一起。“
她那番话不由他不高兴,但是,即使经过了那次谈话,他还是迟疑不决,到现在仍然拿不定主意。
哈伯·休伊森唐突无礼地打断了对“远星”的介绍。“让我们停一停,有件事我们还是提出来谈一谈的好。象‘远星’这样丑八怪的汽车,我生平还没见过。”
休伊森的作风就是这样别具一格:每逢他打算支持一项规划,他总喜欢把想得到的反对意见亲自提出来,让大家坦率地讨论一下。
在马蹄形桌子四周,有好几个人悄声表示赞同。
亚当早料到有这一着,他四平八稳说:“这一点,当然我们向来是清楚的。”
他开始阐明那辆汽车之所以如此设计的大道理。在几个月前的深更半夜会上,布雷特·迪洛桑多讲过那套大道理,当时他说:“尽管毕加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可我们却一直把汽车设计得就象是从盖恩斯巴勒的画布上下来的一样。”就在那天晚上,亚当和布雷特一起去了拆卸间,后来又去参加了那个会,在一起海阔天空乱谈的有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还有产品计划部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就是卡斯托尔迪。他们提出了这个问题和设计式样:为什么不审慎、不大胆尝试一下,设法生产一种汽车,照目前的一套标准衡量起来,虽然是丑的,可是完全适合需要、适合社会环境、适合目前的时代——实用时代,就此变成美的呢?
虽然此后“远星”的外表有些修改,但是基本的设计式样没有丝毫变动。
此时此地,亚当说话总是字斟句酌,因为产品方针委员会会议上决不是过分抒发诗情的地方,应该多讲实用主义,少谈毕加索。他也不能提到罗韦娜,虽说那天夜里他是想到了罗韦娜,才有那个灵感的。罗韦娜依然是个美丽的回忆,尽管亚当决不会把她的事告诉埃莉卡,但是他相信,即使告诉了,埃莉卡也一定会谅解。
就“远星”外观问题的讨论结束了,不过,亚当知道以后还会回到这个题目上来的。
“我们刚才谈到哪儿啦?”哈伯·休伊森一页页翻着他自己的一份议事日程。
“第四十七页,”布雷思韦特提了一句。
会上拖拖拉拉、不得要领地讨论了一个半小时后,制造部副总经理推开了文件,在椅子里探出了身子。“如果有人把制造这种汽车的计划送到我这儿来,我非但要把它扔掉,而且还要劝他另觅高就。”
一瞬间,礼堂上肃静了。亚当站在讲台边等着。
制造部头头诺兰·弗雷德海姆,是汽车工业老前辈,也是会议桌上几个副总经理中资格最老的一个。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张脸七凹八凸,令人望而生畏,难得露出笑容,素以说话直率著名。他跟公司总经理一样,快要退休,所不同的是,弗雷德海姆的工作期限不满一个月了,他的后任已经任命,今天也到场了。
大家等着,这个年老经理自顾把烟斗装满烟,点上火。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最后一次参加产品方针会议了。他终于说了:“我本来是会那么干的,可我要是真干了,那我们就会失去一个好人,可能还会错过一辆好汽车。”
他抽了口烟,放下了烟斗。“也许这就是我到了告老时候的原因,也许这就是我高兴我终于要告老的原因。近来有很多事都是我弄不懂的;其中有不少事都是我不喜欢的,永远不会喜欢的。不过最近我发现我不象过去那样在乎了。另外还有件事:不管今天作出什么决定,等将来你们大伙在流着汗搞‘远星’——不管到最后用的是什么名称——我可会在佛罗里达群岛外打鱼咧。你们要是有余暇,那就想想我吧。你们大概不会有空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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