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爱(14)

2025-10-09 评论

  “这事不算完,你这醉鬼。”他一面往教室楼里走,一面大声喊道。
  父亲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注意到了我,对我喊道:“嘿,马修,你看见我把那邪恶的巨人打翻在地了吗?”
  我沮丧极了。你无法相信我感到多么羞耻,只希望能化成水珠渗到地下去。
  “爸,你于吗要这么做?妈求过你——”我突然停了下来。“我是说,这只会使蔡兹的处境更糟。”
  他吹胡子瞪眼地说:“很抱歉,儿子,可我不能让那个野蛮人迫害你弟弟。我觉得你应该为我感到骄傲。走,我带你们两个出去吃饭。”
  “不行,爸,”我低声说道,“我们还有4节课呢。你还是回家去吧。”
  我意识到如果我不采取主动,他是不会走的,因此我就抓着他的胳膊和他一起往校门走去。我能感到同学们火辣辣的眼光穿透了我的背,我没有敢回过头去。
  不幸的是,我们走到出口处时,我看见了他们。他们都站在那里看着,安静得惹人注意。
  不知为何,这使情况更糟。我知道嘲笑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以后什么时候会碰见一群小孩向我吃吃地笑就觉得害怕。
  我回过身去,开始走上通向同龄伙伴的长长的路,双眼死死地盯着地。
  “你没事吧,马修?”
  我抬起头来,惊奇地发现是波特先生。他似乎没有生我的气。
  “是的,先生,我没事。”
  “他常常这个样子吗?”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我是应该承认他是个酗酒成癖的醉鬼,从而增加自己的耻辱呢,还是应该尽量挽回几分尊严?
  “有时候这样。”我模模糊糊地答道,慢慢走回汤米·斯特德曼身边。“嘿,咱们还打球吗?”
  “当然要打,希勒,当然。”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在这一个多方面都令人痛苦的事件中,最痛苦的就是朋友们都表现得那么礼貌,都那么可怕地、充满怜悯地、煞费苦心地有礼貌。
  幸亏父亲再也没有对现实世界进行过类似的堂吉诃德式的出击。后来他一直呆在家里,“写他的书”,咒骂世界的不公平。
  那个时候,我自己对于命运给予我的也不十分满意。我唯一的解脱便是晚上安顿好蔡兹以后的时间。他非常听话地很快长大了起来,不久就能独立生活,很情愿地回到自己房间去学习了。这使我能独自练钢琴。我常常一连练上好几个小时,发泄自己的愤怒,把父亲缺乏的自律一古脑儿地召唤到自己身上。
  上中学以后,我就没有时间坐在那里听他这时已变得漫无边际的讲话了,而且他终于把我逼急了。
  一天晚上,我正在费劲地练习肖邦的卿兴幻想曲》,他突然脚步不稳地出现在门口,厉声说道:“我想干点活呢,你非得弹得这么响吗?”
  我想了一下,蔡兹正在楼上用功呢,他并没有嫌我声音大,于是我紧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提高嗓门但火气不小地粗暴地说:“是的。”
  我回转身去弹琴,再也没有理他。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平板地说:“那以后不久,他自杀了。”
  她一把紧抓住我的胳膊。
  “虽然他从来不出去,却在车库里留着一辆车。有时他会去坐在车里,我猜他是在幻想自己正行驶在开阔的公路上,朝着某个目的地前进。有一天,他采取了在我看来是最终拒绝现实世界的表示,把一根软管接在了汽车的排气管上……”
  我看了看她,她一时语塞。
  “不过,我很少谈起这件事。”
  “对,”她同意道,“你用不着经常提。它总是在那里——就在一层薄薄的记忆的帷幕后面——等着在你最想不到的时候浮现出来。”
  这个姑娘,她能理解。她真的理解。
  我们在全然的沉默中走完了其余的路。
  到旅馆后,她默默地吻了我,又一次捏了捏我的胳膊,便轻轻地离开了。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我向来最恨这个时刻。但是在那一刻,我并不感到完全孤独。

  父亲死后尽管对我们来说是段困难的时期,然而却也是一种解脱。
  这事一直就像是看着一个人在尼亚加拉大瀑布上空摇摇摆摆地走钢丝。尽管实际上他在一段时间以后才放弃努力,可在他一开始动摇时,他的命运显然就已经注定了。掉下来这件事本身几乎成了高xdx潮之后令人扫兴的结尾。
  牧师没有在葬礼上发表颂词,我不得不因此而对他肃然起敬。他没有说什么一个伟人在年富力强之时被悲惨地从我们身边夺走之类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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