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爱(28)

2025-10-09 评论

  看得出来她快要哭了。显然,出于什么难以理解的原因,西尔维亚擅离了岗位。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匆匆去到食堂,进门时差点和弗朗索瓦撞个满怀。
  ①马特,马修的昵称。
  从他没有刮过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心情不好。他显然刚从手术室出来。
  “如果你在找你的那个女朋友,告诉你她正在享受历史上最长的工间休息,”他反感地说,“我早该知道的。可是达历山德罗的贿赂大下流了,让人没法儿不理。我猜这一切是她那娇生惯养的情感所无法接受的。”
  “你在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在她提出申请的时候,她父亲要给我们100万……”
  “如果你接受她的话?”
  “不,如果我们拒绝她的话。这使我一气之下录用了她。现在,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还有工作要干,你也一样。”
  他一个字也没有再说,怒冲冲地冲了出去。
  我看见西尔维亚坐在桌子的远端,手撑着头,凄楚地盯着咖啡杯。我拼命想压下火气,但无法不感到失望和——是的,难堪。为她,也为我。
  但当我走近她时,我提醒自己,既然弗朗索瓦肯定已经训了她一顿,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又一番指责。显然她正经历着自信危机,需要得到二些支持。
  “你好,西尔维亚,”我柔声说,“想谈谈吗?”
  她摇摇头。
  “说说吧,这样你会觉得好些。”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
  “马修,我觉得自己太可耻了。过去这些个月里我对自己想干什么非常自信,然而我一看到这些孩子心就碎了,人就垮了。”
  啊,原来这样。她失去了做医生的超脱。难道她没有意识到现在不是应该被这样的同情心摆布的时候吗?
  “我应该更冷酷点儿。”她责备自己。
  “如果你更冷酷点儿,你就不是你了。”我温柔地说。
  “那就说勇敢点吧。这些人简直是生活在地狱里,可我即使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来面对他们都做不到。”
  “别说了,”我命令道,“弗朗索瓦第一天要求太高了。对了,你按时喝水了吗?”
  她避开了我的目光。
  再责备她也没有意义了。我只是走过去,给她拿了2升瓶装水。“现在喝掉一瓶,今天剩下的时间里别再忘了喝水。至于别的一切,我只有两个字要说。”
  “什么?”她急切地看着我。
  “长大。”
  不知因为什么,她笑了起来。
  10分钟以后,当我们终于离开食堂时,她得到了足够的鼓励去面对最严重的医学挑战。
  刚出门口,她用双臂搂着我说:“谢谢,马修。”
  然后她吻了我,其热烈的程度使我们在飞机上的拥抱显得就像只是友好地啄了一口。
  这可不是平常的一天。
  在处理游击队员的枪伤之外,我诊断和治疗的病人自己都数不清了。如果不是我们正好在那里,许多病人就会死去。
  此外,我们的到来使至少十几名沙眼病儿免遭失明。这种暗中作祟的眼部炎症总是在卫生条件最差的情况下肆虐,使他们失去视力。但及时涂用强力霉素(多么容易——谁能想像生活中没有抗生素?)就能完全治愈。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在那天治疗的最后一位沙眼病人。他是个叫做达威特的聪明的小男孩,在好几个小时的等待中学会了一两个英文单词。他喜欢用各种各样的声调叫我“医三”,每叫一次就咯咯笑个没完。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但角膜或结膜还没有开始结痴,使用一段时间强力霉素就会使情况好转,不会造成永久性的损害。
  但是我们手头没有药膏了。我让艾达向达威特的母亲解释,要她第二天早上再带达威特来一趟。
  第二天,哪儿也找不到这母子二人。
  而且,哪儿也找不到一管强力霉素。在我留在非洲的那段时间里,只要我们一进药,我一直在寻找这个小男孩,想把他从终生失明的命运中解救出来。我再也没有能够找到他。
  我认为最好的医生,是那些既记住了自己的成功,同时也记住了自己的失败的医生。这会给他们必要的谦虚精神。这就是为什么一想到厄立特里亚,我就想到那些我没有能够拯救的人,想到小达威特。
  还想到西尔维亚。

  早饭时有多兴奋,晚饭时就有多压抑。
  不错,我们被一千次地警告过这个地方非常穷,但是没有一个人,即使是我们那久经考验的队长,见到过人生活在如此可怕的贫困无告之中。就我个人来说,我真不知道明知有这样多的儿童在母亲的怀抱中整夜饥饿地啼哭时,自己还怎么能去吃顿简单的比萨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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