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问你发表不发表公开声明?举不举行记者招待会?”
安德鲁着恼地说,“当然不。我从来没想过要那样。你知道得非常清楚。”
“那么你还要干什么呢?你把你所知道的提请医院注意,这事你做得很对。何况你和这事毫无牵连。任何解决办法都不会影响到你。又不要求你撒谎,而且,即使由于任何原因,这件事张扬开了,引起官方对你的询问,你也自然可以讲清事实。”
“假定这是我的态度,”安德鲁问道,“你们的态度如何呢?你们会告诉怀拉齐克小姐她弟弟死亡的真正原因吗?”
“不会,”古尔德简洁地回答。接着他又说,“所以说我们有几个人在这件事中牵涉得比你深。这可能是我们该当如此的原因。”
在随后的沉默中安德鲁想:古尔德刚才的话虽然婉转但很明确,那是承认四年以前安德鲁的做法是对的,是别人错了。当时安德鲁曾想把诺亚·汤森服用麻醉剂上瘾一事摊出来,但被回绝了。安德鲁现在有把握:伦纳德·斯威廷一定把他们俩的谈话告诉了别人。
毫无疑问,认错只会有这么一次;这类事情绝对不会见之于文字。但至少,安德鲁劝慰自己,总算吸取了一点教训——这包括他自己、斯威廷、古尔德还有另一些人。可惜他们吸取得太晚了,既帮助不了汤森,也没能让怀拉齐克免于一死。
安德鲁问自己说,那么从现在起,他向何处去呢?回答似乎是:哪儿也不去。
古尔德刚才讲的话,总的说来很有道理。没有要安德鲁撒谎也是事实;虽然从要求他不去声张这一点看,他是参与了掩盖行为。而从另一方面看,还有什么人可告诉的呢?告诉了又有什么好处呢?不管发生什么事,库尔特·怀拉齐克不会重返人间,而诺亚·汤森已不得不被悲惨地撤离医疗岗位,再也不会危及任何人的生命了。
“好吧,”安德鲁对内科主任说,“我不再有任何行动了。”
“谢谢你,”古尔德表示了谢意。他看看表。“这一天真长呀,我该回家了。”
第二天下午,安德鲁去看望希尔达·汤森。
汤森六十三,希尔达比他小四岁。以她这样的年龄来说,她还是风韵犹存的。她身材保养得很好;脸上皮肤不松弛;头发虽全部灰白,却剪得短短的,样式很时新。今天她穿得很潇洒,上身是蓝绸外衣,配着白亚麻布的便裤。脖子上戴有细细的金项链。
安德鲁原以为她会显出紧张不安或是哭过的迹象,但什么也看不出来。
汤森夫妇在莫里斯城希尔大街上的住宅,是一幢小巧而舒适的两层楼房。离埃尔姆路和富兰克林路路口的诊所不远,在天气好的日子,诺亚·汤森往往走着去。家里没有仆人,希尔达自己开了门,把安德鲁领到起居室里。
室内的家具都是淡棕色和米色的,从室内可以眺望花园。
两人就座以后,希尔达干巴巴地问,“你要来点什么吗,安德鲁?要酒还是要茶?”
他摇摇头。“谢谢,不用了。”接着他说,“希尔达,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说——我非常非常难过。”
她点点头,仿佛这话不出她所料,接着问道,“你是不是害怕?害怕到这里来见我?”
“有一点儿,”他承认。
“我猜是这样。其实没有必要。也不要吃惊和奇怪,就因为我现在没像那些易动感情的女人一样哭泣呀,扭绞双手呀,或做一些其他显示出悲哀的事情。”
他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简单地应了声,“嗯。”
希尔达·汤森像没听见似的接着说,“事实上,那些事我都做过了,做得那么频繁,那么长久,现在那些事都已远远抛在后面了。多年来我流了多少眼泪,泪泉都干涸了。我总在想,当我眼看着诺亚毁掉他自己时,我的这颗心就在破碎。只是当我不能使他明白,甚至不能使他听听我的话时,我才渐渐认为我已经没有心了,里面只剩下一块石头。我说的这些有道理吗?”
“我认为有道理,”安德鲁一边说一边在想:我们每个人是多么不了解别人的痛苦呀!多年来希尔达·汤森一定生活在一堵墙后面,这是一堵忠实地为诺亚打掩护的墙,过去安德鲁从来不知道也从没怀疑到有这堵墙。他也记起古尔德头天晚上说的话。“她没讲多少话……我有个印象,她一直估摸着要出点事情,但又从来不知道究竟要出什么事。”
“你过去知道诺亚服用麻醉剂的事,”希尔达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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