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静默。坐在写字台后面的这个有着粗壮身材的人那疑问的目光扫视着其他3个人。他抬起一只手,向后拢了拢那绺人们所熟知的灰白头发。豪登想,他灰发下的那双眼睛可算是精明、敏锐,可是在这双眼睛后面却有着明显的忧郁,也许是平生的梦想实现甚少的那种忧虑吧。
阿瑟·莱克星敦从容不迫地说道:“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总统先生,要我们一夜之间放弃民族独立,改变历史的进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然而历史的进程终将改变,不管我们引导不引导它,”总统侃侃而谈。“边境不是不可改变的,阿瑟;人类历史上从没有过不变的边境。我们现在知道的所有边境最终都要变化或消失,我们和加拿大之间的边界也是如此,不管我们是否人为地去加速它。一个国家可能持续100年或200年,但到最后,将没有国家之分。”
“我同意你的这个观点,”莱克星敦淡淡地笑了笑。他放下了手中一直拿着的杯子。“但所有的人都会同意吗?”
“不,并非人人都能同意。”总统摇摇头。“那些爱国主义者仍目光短浅,尤其是那些狂热的爱国主义者。但是其他人,如果把情况向他们讲明白,到了别无他途的时候,他们会面对事实的。”
“也许他们最终会的,”豪登说。“但正如你指出的那样,泰勒,而且我也同意。那就是,时间是我们最缺少的因素。”
“那么,杰姆,我倒想听听你的建议。”
时机到了,豪登想,是进行坦率而强硬的交易的时候了。如果说加拿大还有未来的话,现在就是决定这个未来的时刻了。当然,即使双方现在就能达成一项初步的协议,以后仍要进行大量的谈判,大量的具体细节将由双方的专家们来敲定。但那都是以后的事。那些重大问题和关键让步,即使能够得到的话,也必须由他和总统在此时此地决定。
椭圆形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外面已听不见汽车和孩子声了——也许风向变了;打字机的声音也停了下来。阿瑟·莱克星敦在沙发上变换了一下姿势;他身旁的拉波波尔特上将纹丝不动。从会谈开始他一直一动不动,仿佛被绑在了那里。吱吜一声,总统把转椅稍稍转动了一下,他那不安而探寻的目光越过写字台,盯着豪登总理那思虑重重的鹰脸。我们只有4个人,豪登想,4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死亡,被人遗忘……然而我们今天决定的事情将在未来几百年中影响整个世界。
在这沉默的时刻,杰姆斯·豪登犹豫不决,思绪纷纷。此时此刻,现实世界摆到了面前,然而疑虑又象以前那样攫住了他。历史感在和对事实的清醒估计相冲突。他来到华盛顿这一行动本身会不会真是一种出卖祖国的行为?尊重客观实际的精神使他来到华盛顿,难道这是一种耻辱而不是美德吗?他早已驱走了这些幽灵和恐惧,然而此刻,它们似乎又重新向他袭来。
但象以前那样,他再次想道,人类历史的进程已一再证明,那种死板的民族自尊心是人类最凶恶的敌人,最终总是以普通百姓的受苦受难为代价的,很多国家曾因自负和虚荣而灭亡,而本来如果它们态度缓和一些,是可以生存和沿袭下来的。他决心,绝不能让加拿大灭亡。
“如果要这样做,”杰姆斯·豪登说,“我将需要我国选民的信任授权。就是说,我必须竞选连任——并且获胜。”
“我想到过这一点,”总统说道。“还有多久大选?”
“我想在6月进行。”
对方点点头。“我看你这样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这将是一场短期的竞选,”豪登接着说道。“而且我们将遇到强劲的反对派势力。因此我必须向选民提出具体的许诺。”
阿瑟·菜克星敦插进来说:“总统先生,我相信你作为一个非常实际的政治家,是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是多么必要。”
总统咧开大嘴笑了。“我几乎都不敢说同意了,怕你们两人抓住我作人质,要赎金。所以我这样说吧:是的,我相信反对党会发疯地和你们拼的,但这对在座的各位来说毕竟是件新鲜事。我相信你会赢的,杰姆。不过,至于你提到的另一点,——一是的,我完全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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