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的故事(31)

2025-10-09 评论

  “你瞧,现在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玛西不是个正正经经的女子,她别有用心。”
  “你是说她想勾引你?”
  这医生好天真。
  “不,她还‘别有用心’,”我就拿出了最大的耐心来向他解释,“因为我是姓巴雷特的,在这社会上用不到作多少调查研究,就可以知道我是大富人家出身。”
  好了,我的观点已经阐明。此刻就像等待宣判的法庭:一派寂静。
  “这不是你的由衷之言,”伦敦医生终于说道。他说我言不由衷,口气那样肯定,倒逼得我不能不再好好思考思考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说。
  又是一派寂静。
  “好吧,医生好歹是你嘛。那么你倒说说,我到底是怎么个感觉呢?”
  “奥利弗呀,”伦敦医生说道,“其实我所能给你的帮助,确切些讲,也无非就是让你能对自己的内心活动有一个比较透彻的理解。”他于是又问:“你当时心里是怎么个感觉呢?”
  “觉得好像有点受骗上当的可能。”
  “还有呢?”
  “还有点害怕。”
  “怕什么呢?”
  我一下子回答不上来。确切些说,是我说不出口。我实在担心哪。倒不是担心她也许会对我说:“对,我是跟一个男人有同居关系,他可是入选全明星队的橄榄球进攻后卫,是位天体物理学博士,跟他在一起才叫刺激呢。”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怕听见的恐怕倒是:
  “奥利弗,我喜欢你。”
  她真要跟我这么说,那我会慌得六神无主的。
  要说玛西神秘,是很神秘。可她一不是玛塔-哈里①,二不是荡妇淫娃②。事实上,她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个明明白白抓来就是的毛病。(我好歹总得挑她一个毛病吧!)玛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撒了谎,她撒谎可并不就能说明我作假有理:我欺骗了自己,我哄自己说我一点也没有……动情。
  ①玛塔-哈里(1876-1917):原是一名荷兰舞女、名妓,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巴黎被控充当德国间谍,于1917年被处死。后来玛塔-哈里就成了以美貌勾引男性的女间谍的别名。
  ②原文为“淫妇巴比伦”,典出《圣经-新纳-启示录》。《启示录》上说约翰看到有个大淫妇受到了上帝的惩罚,这大淫妇就叫巴比伦,是世上淫妇和一切可憎之物的根源《启示录》17-19章)。引申为荡妇淫娃之意。
  其实我已经快要动真格的了。只差那么一点儿,我就要动真格的了。
  我所以心里发慌,所以落荒而逃,拆穿了就是这个缘故。我怎么能喜欢别的女人呢,我这辈于只爱过一个姑娘,要喜欢别的女人,我觉得那就是对这姑娘变心。
  我就这样老是在提防中过日子,生怕自己心里会冷不防冒出一些人所难免的感情来,可是这种日子我又能支持多久呢?说实在话,我本来就乱作一团的心里,如今越发乱糟糟了。折磨着我的难题,已经变成两个了。
  一是:剪不断的对詹尼的思念,怎么才能理清呢?
  二是:玛西-纳什,怎么才能找到呢?

  “巴雷特呀,你这个混蛋简直是发了疯了!”
  “别嚷嚷,辛普森!”我一边回他的话,一边忙不迭地向他摆手,要他把嗓门压下去。
  “怎么啦——还怕我会把这里的网球给闹醒?”他气呼呼地说。他心里恼火,也弄糊涂了。
  也难怪他。这会儿还只清早六点。他在医院里刚值完夜班,我就把他拉到戈森网球会来当我的陪打了。
  他脱下了医生的白大褂,换上我给他准备的白网球衫裤,嘴里还在嘀咕:“哎哟,巴雷特,你再给我说清楚点,你这样死活把我拽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就帮帮我的忙吧,斯蒂夫,”我说。“我一定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伙伴。”
  他还是不明白。因为我并没有把事情的经过都原原本本告诉他。
  “嗨,你听我说,”他说,“只要我走得开,我们一起跑步,这没问题。可我不能豁出命来替你帮腔,去自己找罪受呀。也真是的,打球为什么非要天不亮来打呢?”
  “我求求你啦,”我说。出自肺腑的恳求,终于博得了辛普森的同情。至少他就不再言语了。
  从更衣室里出来,我们一路走得很慢。他是因为已经相当疲劳,我则是因为只顾在心里盘算。
  “我们是六号球场,”斯蒂夫说着,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我应了声“知道”。一路走去,我把一号到五号球场上所有的人都看了个仔细。可是看不到一张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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