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遗书上并不是这么写的。”
“求您宽恕我斗胆说出来,我的孩子——请把枪放下——这个无知的姑娘没结婚就冒失地和一个比她大二十五岁的警察发生了关系,后来这家伙告诉姑娘已经有家,并且根本不想和她结婚……”
“闭嘴,下贱东西,这种事只有你那个婊子女儿才会做出来。”
“孩子,别这样,别这样,孩子。打死了我你这辈子也完了。”
“快说,‘我很后悔’。”
“我很后悔,孩子,别开枪。”
“张嘴,我把枪放进去……现在你按住我手指,你自己扣扳机。就和那些没信仰的人一样,不过至少你死得还算有些尊严。”(一段沉默)
“孩子,您瞧,我变成什么样儿了,都这把年纪了,哭成这样,求求您,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是想想你自己,你会成杀人犯的,年纪轻轻就这样不是太可惜了吗?”
“那你自己扣扳机!你也尝尝自杀是什么滋味。”
“孩子,我是穆斯林,我反对自杀。”
“张嘴。(一段沉默)别哭成这德行……之前你就根本没想到会有今天吗?别哭,不然开枪了。”
(远处,老侍应生的声音)
“先生,要我把你们的茶端过去吗?”
“不用,这就走了。”
“别看他,把判决书念完。”
“孩子,饶了我。”
“我说你快念。”
“我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耻辱,我知道自己死有余辜,为了让至高至大的主宽恕我……”
“快念……”
“我尊敬的孩子,让我这个老头子痛痛快快哭一下吧,让我最后一次再想想我的妻子,再想想我的女儿吧。”
“你想想那些受你折磨的姑娘们。一个精神失常了,四个在上三年级时被开除了,一个自杀了,在学校门前颤抖守候着的所有人都发烧,卧病不起,差点送了命。”
“我很后悔,尊敬的孩子。但你想想,为了我这样的一个人,你成了杀人犯,这值得吗?”
“好。”(一段沉默)“我想好了,先生,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什么?”
“为找到你,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卡尔斯城瞎转了两天。正当我觉得运气不好,买了返回托卡特的车票时,我想最后再喝杯茶吧……”
“我的孩子,要是你打算杀了我乘车逃离卡尔斯的话,你要知道路因为大雪(19)封了,六辆长途车不再发了,你别后悔。”
“我正想回去的时候,真主让你来到了这家新人生糕饼店。看来是真主不想饶恕你,我能怎么办呢?快说最后一句话,赞美主吧。”
“坐下,孩子,这个政府会抓住你们所有人的,你们都会被绞死的。”
“念赞词。”
“冷静,孩子,坐下,再想想。别开枪,别。”(枪声,椅子倒的声音。)
“别这样,孩子。”
(又是两声枪响,沉默,呻吟,电视声。又一声枪响。沉默。)
在哈立特帕夏商城门口,伊珂告别卡回了旅馆。卡立刻上到二楼,但没去繁荣党党部,而是在走廊里混在失业者、店伙计和无所事事的闲人中消磨时间。他眼前老是出现教育学院院长被击中后挣扎的情景,他感到一些后悔,还有一种犯罪感,他想给早晨见过面的警局副局长打电话,想给伊斯坦布尔、《共和国报》,想给随便认识的什么人打电话,可是商城里到处是茶馆、理发店,闹哄哄的,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打电话。
就这样他走进了门口挂着“动物爱好者协会”牌子的地方。这里有电话,但被人占着。现在卡也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想不想打电话了。卡从协会另一个半开的门走了进去,看到墙上贴着公鸡的画像,屋子正中是一个小的斗鸡台。在这个斗鸡场里,卡有些担心地感到自己已经爱上了伊珂,这次爱情将决定他以后的生活。
一个对斗鸡感兴趣的有钱的动物爱好者清楚地记得,那天卡进来后心事重重地坐在斗鸡台边的一个空位上。卡坐在那喝了杯茶,看了看用大写字母写的挂在墙上的斗鸡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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