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说,”卡说,他停下来,抖去了身上的雪(45),“我们不是从这个方向直接回旅馆的吗?”
“从这儿也可以回去。雪(45)下个没完,要说的东西也还没说完。我给你指指肉店的位置。‘神蓝’想让您做什么?”
“没什么。”
“他提起过我们,提起过我父亲和我姐姐了吗?”
卡看到卡迪菲的脸上有种不安的表情。“我记不起来了。”他说。
“所有人都怕他。我们也一样。所有这些店铺都是这里最有名的肉店。”
“你父亲怎么打发时间?”卡问道。“从来不离开旅馆——你们家吗?”
“他经营这个旅馆。他指挥每一个人,向管事、清洁工、洗衣妇和服务生等下命令。我和姐姐也照应着。父亲很少出门。您是什么星座?”
“双子座,”卡说,“有人说双子座的人喜欢撒谎,可我不知道。”
“您是不知道他们经常撒谎呢,还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过谎?”
“如果您相信星座的话,您应该从某个地方发现今天对我来说是非常特殊的一天。”
“是的,我姐姐说您今天写诗了。”
“您姐姐什么事都告诉您吗?”
“我们这里有两种娱乐:聊天和看电视。看电视的时候也聊天,聊天的时候也看电视。我姐姐很漂亮,是吗?”
“是的,很漂亮,”卡用很尊敬的语气说,“您也很漂亮。”他很有涵养地补充道,“您把这个也告诉她吗?”
“我不会说,”卡迪菲说,“让它成为咱们的秘密吧,共同拥有秘密是成为朋友的最好的开始。”
她抖去落在紫色外套和长雨披上的积雪(45)。
他们看见民族剧院门前聚集着一大群人,等着看一会儿的“演出”。尽管雪(45)还是下个不停,但那些想找乐子的失业者、那些从宿舍或家里出来穿着衬衣夹克的年轻人、那些从家里偷着跑出来的小孩子,聚集在了这个有一百一十年历史的大楼前和人行道上。也有老老少少一家人一起来的。卡在卡尔斯第一次看到了一把打开着的黑伞。卡迪菲知道节目表中有卡的一首诗,可是卡却没有让这个话题继续展开,只是说他不会去那儿,他说他本来就没时间。
他感觉一首新诗就要在他脑海中诞生,因而一直到旅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快步走着。饭前他找了个借口,说要收拾收拾自己,便立刻上了楼,脱去大衣,坐在小桌前飞快地写了起来。诗的主题是友情和知己。雪(45)、星辰、特殊的幸福日子的情节和卡迪菲所说的一些话也被原原本本地写进了诗里。卡像是欣赏一幅画似的兴奋地看着一行行诗从笔尖流出。他用隐含的逻辑把同卡迪菲所谈的内容进行了加工。这首名为“星辰的友谊”的诗中写道:每个人都有一个星辰,每个星辰都有一个朋友,同每个星辰都有一个和自己类似的星辰存在一样,每个人也有与自己相类似的人,比如说知己。尽管他全身心地感受到了这首诗的音乐性和完美性,但还是有个别诗句和用词中存在缺陷,他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脑子还在想着一会儿要同伊珂见面,还在想着吃饭要迟到了,还有就是因为自己太兴奋了。
写完诗,他匆匆忙忙穿过大厅,走进了旅馆主人的套房。这间套房屋顶很高,挺宽敞。屋子正中央摆着餐桌,图尔古特先生坐在上首,两边坐着他的两个女儿——伊珂和卡迪菲,桌子一侧的顶端坐着另外一个女孩,她头上披着华丽的紫色头巾,卡立刻想到她就是韩黛。她对面坐着的是办报人塞尔达尔先生。大家坐在一起显得那么高兴,桌上的碟碟碗碗堆在那里有一种奇妙的美,库尔德佣人扎黑黛快步从后面的厨房出出进进,兴奋且动作麻利。看到这些,卡马上感觉到,图尔古特和他的女儿们已经习惯于每天晚上长时间坐在这个餐桌旁。
“我一整天都在想您,一整天都在担心您,您去哪儿了?”图尔古特先生说着,站了起来。他突然靠近卡,和他拥抱了起来,卡以为他都快哭了。“每一刻都可能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他用一种悲观的语气说道。
卡坐在图尔古特先生指给自己的位置上,正对着图尔古特先生,在桌子的另一头儿。他兴冲冲地喝完了面前的扁豆汤,餐桌上另外两个男人也开始喝起了拉克酒,其他人也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到了电视屏幕上。这时他做了渴望已久的事情,他盯着伊珂那美丽的脸庞看了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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