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饭店(11)

2025-10-09 评论

    克丽丝汀轻声地问道,“是什么病呀?”
    “严重的支气管炎,再加上哮喘并发症。我怀疑他以前曾发过这些病。”
    突然间这个矮老头的胸部剧烈地起伏不停。接着他呼吸起来,虽然要比过去慢得多,但呼吸得更透更深了。他的眼睛张开了。
    屋里的紧张气氛有所减缓。医生拔出注射器,动手把它拆开。
    “韦尔斯先生,”克丽丝汀叫道。“韦尔斯先生,你听得出我的话吗?”
    回答她的是一连串的点头。象刚才一样,他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紧盯着她的眼睛。
    “我们看到你时,你病得可厉害呢,韦尔斯先生。这位是厄克斯布里奇大夫,他住在饭店里,是来进行抢救的。”
    他的眼睛转向医生,然后,他使劲地说了一声“谢谢你”。他的话犹如喘息,然而它却是病人醒后说的第一句话。他的脸上重新泛起了一点血色。“如果要谢的话,应该谢谢这位小姐。”医生沉着地、不自然地笑了笑,接着对克丽丝汀说,“这位先生还是非常虚弱,需要进一步治疗。我建议立刻把他送医院。”
    “不,不!我不要去医院。”躺在床上的这个老头嚷道——他的回答又快又急。他从枕头上俯身向前,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两只手从克丽丝汀早先给他盖好的床单下面伸出来。她心里想,在短短的几分钟里,他的情况显著地好转了。他仍然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有时还得费很大的劲,但是严重的痛苦已经消失了。
    克丽丝汀这时才第一次有机会端详他的外表。原先她估计他才刚过花甲;现在她改变了这个猜测,还得增加五、六岁。他身材矮小,面容消瘦憔悴,背部佝偻,使她想起了以前见到他时他那种象麻雀般的外表。他的头发所剩无几,稀疏灰白,总是梳得很整齐,虽然此刻显得很蓬乱,并且由于出汗而湿漉漉的。他的脸上经常带着温和宽厚、类乎歉意的表情,但是她认为下面却隐藏着坚决的意志。
    她第一次遇到艾伯特·韦尔斯是在两年以前。他发现自己帐单的金额不符,与帐房争执不下,于是便怯生生地跑到饭店经理套房来,要求把事情弄个明白。她记得那次相差的金额是七角五分钱,当出纳主任提出免收时——在旅客就小额差错争吵不休时,往往是这样做的——艾伯特·韦尔斯却要求证明这个争执根本不是他惹起的。经过耐心的查核,克丽丝汀证实这个矮老头是对的。由于她自己有时也会过于节省——当然有时也会象阔太太那样挥霍无度——她对他的这种态度深表同情和尊敬。她还推测——从他所费不多的饭店帐单和显然是买的现成的衣服来看——他是个收入微薄的人,也许是个年金领取者。他每年来新奥尔良,在他生活中算得上是相当奢侈的事了。现在艾伯特·韦尔斯表示说,“我可不喜欢医院。我对医院从来没有好感。”
    “如果你留在这里的话,”医生反对说,“你还需要治疗,至少得有个护士日夜护理你。你还得间歇接氧不可。”
    矮老头固执己见。“饭店可以给我请一个护士嘛。”他怂恿克丽丝汀说,“你可以给我请一个,是不是,小姐?”
    “也许可以吧。”显而易见,艾伯特·韦尔斯对于医院一定有强烈的反感。眼下,这种反感已使他一反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常态了。然而她怀疑他是否知道雇用私人护士的费用有多么大。
    走廊里传来一阵噪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机修工走了进来,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放着一个氧气筒。他的后面跟着身体结实的总工程师,手里拿着一段橡皮管、一些金属线和一只塑料袋。
    “这可不是医院用的式样啊,克丽丝,”总工程师说道。“可是,我想这能行。”他刚才急急匆匆地穿上了衣服——衬衫连钮扣都未扣上,外面套了一件旧花呢短上衣和裤子,露出毛茸茸的胸口。他脚上穿着松开的便鞋,光秃秃的圆头下,象平时一样,一副阔边眼镜搁在鼻尖上。此刻,他正用金属线把管子和塑料袋连起来。他吩咐那个停下来不知所措的机修工说,“把氧气筒竖在床旁,小伙子。如果你再慢吞吞的话,我想就得给你自己接氧气啦。”
    厄克斯布里奇大夫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克丽丝汀作了解释,说她原来的想法是可能需要氧气,并且给他介绍了总工程师。总工程师双手仍然忙个不停,点了点头,从眼镜上面看了一眼。隔不多久,管子便接好了,他开口道,“这些塑料袋闷死过不少人哩。可没有理由说不能用它来救人。你认为它行吗,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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