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饭店(9)

2025-10-09 评论

    克丽丝汀走进屋内,屋里闷热不堪,尽管她看到空调机令人欣慰地被拨在“凉”字上。但是她顾不及别的东西,就看到床上有一个人半坐半卧,在挣扎着。这个象小鸟般的矮老头,就是她所知道的艾伯特·韦尔斯。他脸色苍白,眼睛凸出,嘴唇颤抖着,拼命想呼吸,然而力不从心。
    她迅速地走到床旁。几年前,有一次在她父亲的办公室里,她曾目睹一个垂死的病人呼吸困难,死命挣扎。当时她父亲采取的那些措施,她此刻办不到,但是有一点她是记得的。她果断地对达克沃恩说,“把窗打开。这里需要空气。”
    侍者的眼睛盯着床上那个人的脸。他神色紧张地回答道,“窗封着呢。为了空气调节,他们把窗都封住啦。”
    “那么用点力气开。不得已时,就把玻璃打碎。”
    她拿起床旁的电话听筒。接线员答话时,克丽丝汀大声说道,“我是弗朗西斯小姐。阿伦斯大夫在饭店里吗?”
    “不在,弗朗西斯小姐;不过他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是急诊,我可以把他找来。”
    “是急诊。告诉阿伦斯大夫,1439号房间,请他快来。问他要多久才能到达这里,然后打个回电给我。”
    克丽丝汀放下电话听筒,转向还在床上挣扎着的这个人。这个身体孱弱、上了年纪的人,呼吸比刚才并无好转,她察觉到他几分钟前还是灰白的脸,此刻则发青了。方才他们在房间外面听到的呻吟又恢复了;他竭力想透气,然而明显的是,由于拚命挣扎,病人愈来愈衰竭的体力差不多已被消耗光了。“韦尔斯先生,”她说道,尽管她自己毫无信心,却想使他树起信心。
    “我认为,如果你躺着完全不动的话,呼吸起来也许会轻松些。”她看到侍者快要把窗子打开了。他用衣架砸断了封住的锁环,这时正在把窗的底部慢慢地往上推。
    仿佛乖乖地听克丽丝汀的话似的,这个矮老头不再挣扎了。他身上穿着一件老式的法兰绒长睡衣,克丽丝汀用手臂扶着他,在料子粗糙的睡衣外面也能感觉到他那骨瘦如柴的肩膀。她拿起枕头垫在他背后,使他能往后靠着,并直坐着。他双目凝视着她的眼睛;她感觉他的眼睛象少女一样天真无邪,露出一副想表示谢意的样子。为了消除他的疑虑,她说,“我已经去请医生了。他就会来的。”正当她说话的时候,侍者哼了一声,使劲一推,那窗便一下子松动了,全部敞开了。顿时一阵凉快新鲜的微风吹遍了房间。克丽丝汀心里暗自欢喜地想道,暴风雨终于南移了,它在来临前给带来了清新的微风,室外的温度一定比前几天有所下降。躺在床上的艾伯特·韦尔斯贪婪地吸着新鲜空气。这时,电话铃响了。克丽丝汀做了个手势,叫侍者过来替代她呆在病人旁边,自己便去接电话了。
    “阿伦斯大夫已经出发啦,弗朗西斯小姐,”接线员通知说。“他刚才在帕拉迪斯,他要我告诉你,二十分钟后他便可到达饭店了。”
    克丽丝汀踌躇起来。帕拉迪斯位于密西西比河对岸,在阿尔及尔①的那一边。即使开快车的话,二十分钟能到达已是相当乐观的了。而且对这位肥胖的、嗜饮萨扎拉克酒的阿伦斯大夫的医道,她有时也是有所怀疑的。阿伦斯大夫是个住院内科医生,免费住在饭店里,作为他给旅客看病的酬报。她对①阿尔及尔系新奥尔良的一个区。——译者
    接线员说,“我可不能肯定我们是否能等那么久。请你查一下我们自己的旅客名单,里面有没有医生?”
    “我早已查过啦。”回答带有一点沾沾自喜的口吻,仿佛说话的人读过英勇的电话接线员的故事,并决心仿效他们去做似的。“221号房间住着一位凯尼格大夫,1203号房间住着一位厄克斯布里奇大夫。”
    克丽丝汀把房间号码记在电话旁的便笺簿上。“好吧,请接221号。”
    凡登记住宿饭店的医生都希望不受打扰,而且他们有权这样做。当然,偶尔遇到紧急情况,就得破例了。
    电话铃声不停地响着,夹杂着一些卡嗒卡嗒声。接着,一个瞌睡的带日耳曼口音的声音回答道,“喂,是谁呀?”
    克丽丝汀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对不起,打扰你啦,凯尼格大夫,我们有一个旅客病得非常厉害。”她眼睛望着床上。她注意到,他脸上的青紫色此刻已消失了,但仍然显得很苍白,呼吸还是跟刚才一样困难。她接着说,“不知你能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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