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睡吧,小鸡,
太阳落到森林里了,
南瓜花也睡着了,
锹和铲子在小棚子里,
井里的吊桶做梦了,
睡吧睡吧,小鸡。”
为了不让森林听到,阿蕾把嘴贴到了公鸡的头上,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唱着。
可是,这是一片耳朵非常尖的声音的森林。
一棵棵槲树立刻就沙沙地抖动起来,开始学着唱起了阿蕾的歌:
“睡吧睡吧,小鸡,
太阳落到森林里了,
南瓜花也睡着了……”
不过,因为这首歌的曲子非常好听,不知不觉中,森林的歌声就变成了悠扬悦耳的轮唱。
而且槲树们模仿着阿蕾,唱着唱着,就变得心情舒畅起来,就困得不行了。于是,树叶的轮唱就一点一点地慢了下来,不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锹——和铲子在……小棚子里……
井里的吊桶……吊桶……
吊桶……做梦了……
睡吧睡吧……睡吧睡吧……”
(咦?)
阿蕾竖起了耳朵。
森林的歌声一点一点地变小了,变得断断续续了,没多久就一下子消失了。那之后,不管阿蕾发出多么大的声音,连一丝声音也没有了。
阿蕾抱起公鸡站了起来,然后,在黑暗的森林里竭尽全力喊了起来:
“妈妈——”
于是,怎么样了呢?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里,一闪一闪地泻了下来。槲树的叶子立刻放射出了银色的光。然后,它们一边睡,一边轻柔地摇了起来。
还是头一回有月光这样明晃晃地射进声音的森林。月光照亮了阿蕾回家的小路。
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长长的小路。
天快亮的时候,阿蕾抱着公鸡,回到了家里。妈妈已经准备好了热牛奶,等在家里了。
进到声音的森林里,又活着回来的,这个女孩和公鸡是头一回。
注释:
③槲树:壳斗科落叶乔木。高约10m。叶互生,呈倒卵形,叶边呈不规则的锯齿状。雌雄同株。长于山野。
萤火虫
安房直子
[录入者甘蓝的话:是在那本安伟邦译的集子《谁也看不见的阳台》里的一个小小短篇,小时看觉得颇诡异,如今读来只有丝丝寂寞与伤感。]
现在,火车站正是点灯的时候。
山上火车站的灯光,是成熟了的柿子的颜色,稍离远一点望去,会令人突然怀恋得要哭泣。车站上,长长的货车,象睡着了似地停着,已经有一个小时不动了。
靠着沿线路的黑栅栏,一郎早就在看那列火车。那关闭的黑箱子里,究竟塞进了些什么呢?也许,那儿装着想不到的耀眼的好东西……瞧,象那个时候的箱子……
一郎想起最近在文娱演出会上,看到的变戏法的箱子。变戏法的箱子,一开始是空的,可是第二次打开时,却舞起漂亮的飞雪般的花儿,还撒到了客席上。
“了不起呀,哥哥,是魔法呀!”
那时,妹妹茅子抓住一郎的胳膊,尖声说。
“咳,什么魔法,是安着装置哪!”
一郎像大人似地侧着脸。可是,茅子早对变戏法入迷了。
“我想要那样的箱子!”
用大眼睛出神地瞧着,茅子嘟哝着说。
茅子昨天去了东京。她穿上崭新的白衣服,乘上傍晚开动的列车,要过继到东京的伯母家去。
“哥哥,再见!”
在检票口那儿,茅子不住地挥起小手,就象到邻镇去玩那样地欢跳,不过,“再见”的话里,带着寂寞的音响。
“阿茅,好好地过呀……”
妈妈整理了茅子的帽子。村人们,也向茅子说了亲切的告别话。只有一郎直挺挺地站着,望着结在妹妹白衣服后面的大缎带。
结成蝴蝶结的缎带,越来越远,最后被吸进客车里。然后,列车咕咚地一动,像滑行似地离开了车站……
现在,一郎靠着线路边的黑栅栏,目送长长的货车,象昨天的客车一样,缓缓地离开了车站。
到如今,一郎却想哭了。他睡了一个晚上,又在黄昏来到时,才终于弄明白了,唯一的妹妹到远方去不再回来这件事,是真的。
往常这个时间,一郎和茅子两人,在等妈妈回来。五岁的茅子,肚子一直饿得哭。她哭得把抱着的洋娃娃、布娃娃都扔掉了。每天每天,老看着妹妹可受不了,一郎曾经想过好多次……可是,没有茅子的傍晚,更觉得受不了了。在傍晚象洞穴一样的家里,自己一人抱膝呆呆坐着,是这样不愉快和寂寞呵……啊,现在,茅子大概在特别耀眼的城镇,吃着美味食物,玩着美丽的玩具吧。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安房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