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这里的原文为拉丁文。
“咦!”帕特拉说道,“我还以为讲的是一片沼泽地的故事。”
“先生,”我答道,“言人人殊嘛——实质却永恒不变。不过,请您要明白,向每人讲述同一件事的惟一方法,你听清楚了,讲述同一件事,惟一的方法,就是根据每种新精神改变形式。此刻,《帕吕德(14)》,就是安棋尔的客厅的故事。”
“我明白了,总之,您还没有确定呢。”阿纳托尔说道。
菲洛克塞纳走过来,他说道:
“先生,大家都等您的诗呢。”
“嘘!嘘!”安棋尔说道,“他这就朗诵了。”
全场肃静。
“可是,先生们,”我又气又恼,嚷道,“我向你们保证,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朗诵的。迫不得已,我就给你们念一小段,免得说我拿架子,这一小段还没有……”
“念吧!念吧!”好几个人说道。
“好吧,先生们,既然你们坚持……”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也没有摆姿势,随口就以平淡的声调念道:
散步
我们漫步,走在荒原上。
愿上帝听见我们的声响!
我们就这样在荒原游荡,
直到暮色降临大地,
我们实在精疲力竭,
就很想坐下来小想。
……大家继续保持肃静,还在等待,显然没明白诗已经完了。
“完了。”我说道。
这时,在冷场中间,忽听安棋尔说道:
“真妙啊!您应当把这放进《帕吕德(14)》里去。”她见大家始终沉默,便问道:“对不对,先生们,应当把这放进《帕吕德(14)》里去?”
于是,一时间全场议论纷纷,有人问:《帕吕德(14)》?《帕吕德(14)》?是什么呀?另一些人则解释《帕吕德(14)》是怎么回事。可是,越解释越抓不住了。
我也插不上嘴,可是这时,生理学家加罗吕斯出于追本溯源的痹好,带着询问的神色走到我面前。
“《帕吕德(14)》吗?”我立刻开口说道。“先生,这个故事讲的是生活在黑暗的山洞里的动物,因为总不使用眼睛而丧失视觉。您让我喘口气吧,我实在热得难受。”
这工夫,精明的批评家埃瓦里斯特下了结论:
“我担心这个题材有点儿太专门。”
“可是,先生,”我只好应答,“就没有太特殊的题材。你就相当满足了,①维吉尔这样写道,甚至可以说,这恰恰是我的题材——实在遗憾。
①此处原文为拉丁文。
“艺术就是相当有力地描绘一个特殊的题材,以便让人从中理解它所从属的普遍性。用抽象的词语很难说清楚,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种抽象的思想。不过,想一想眼睛靠近门锁孔所看到的广阔景物,您就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了。某个人看这仅仅是个门锁孔,但是他只要肯俯下身去,就能从孔中望见整个世界。有推而广之的可能性就够了,推广普及,那就是读者、批评家的事儿了。”
“先生,”他说道,“您倒把自己的任务大大地简化了。”
“否则的话,我就取消了您的任务。”我答道,一下子噎得他走开了。“嘿!”我心中暗道,“这回我可以喘口气儿啦!”
恰好这当儿,安棋尔又拉住我的袖口,对我说道:
“走,我让您看样东西。”
她拉着我走到窗帘跟前,轻轻撩起窗帘,让我看玻璃窗上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还发出嗡嗡的响声。
“为了不让您抱怨屋里太热,我找人安了个排风扇。”她说道。
“啊!亲爱的安棋尔。”
“不过,”她继续说道,“它总嗡嗡响,我又不得不拉上窗帘遮住。”
“哦!是这东西呀!可是,亲爱的朋友,这也太小啦!”
“商店老板对我说,这是适于文学家的尺码。个头儿大的是为政治会议制作的,安到这儿就听不见说话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安德烈·纪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