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鹦鹉的森林(35)

2025-10-09 评论

  “可是,原野的样子一天天变掉了。草被拔掉了,四周盖起了房子,小鸟和松鼠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小河被埋掉、成了道路,镇子迅速地大了起来。还建起了工厂,汽车也多了起来。
  “于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叶子,还绿绿的就枯萎了,纷纷凋落了。花也不开了,果也不结了。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副光秃秃的惨样了。
  “于是,我待在树里的房间里就透不过气来了……没办法,我只好出来了,在树下建了这家店,试着过起了人一样的生活。挂起洋裁店的招牌那天,就有好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来订货了。有一天,我突然冒出来一个主意,把一个女孩给变成了广玉兰的树叶。我成功了。打那以后,我就让自己的树叶一天天多了起来。镇子里的广玉兰树起死回生,还有谁不高兴呢?
  “变成了树叶的女孩子们,平时就那么睡在树上,只有在满月的夜里,才会在我那回忆的原野上变成原来的模样,为我锁扣眼儿。因为是在回忆的原野上用特殊的针和线锁出来的扣眼儿,所以就能听到原野的声音。我就这样,通过一个个扣眼儿,把原野的声音分赠给了镇上的人们。”
  “原来是这样。这太动人了……”
  勇吉入神地自言自语道。不过,他一想到那些失踪的女孩子们,心就又沉了下来。
  5
  从那以后,勇吉比起现在来,更加沉默寡言了。他像一块石头一样沉默,只是埋头干活。干到一半,会重重地叹上一口气。勇吉缝出来的西服,满月那天被那些女孩子们用手锁好扣眼儿,散落到了镇子的四处。
  时不时地,老奶奶还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女孩子带进到那间试衣室里,把她们变成树叶。最近这段时间,一旦这事一次就成功了,老奶奶就会唱起这样的歌:
  “我的树叶,多了一片,
  我的工作,又快了。”
  不知是领第几次薪水的时候了,勇吉匆匆地去了外面一趟。他到大街上买了一个东西,就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月亮静静地、静静地大了起来,终于,五月那个明亮的满月的日子到了。
  那天夜里,勇吉悄悄地溜到了屋外,躲在对面那家照相馆的阴影下面,等着老奶奶出来。
  圆圆的月亮正好悬挂在广玉兰树的上方时,洋裁店的玻璃门,被轻轻地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提着煤油灯的老奶奶,摇摇晃晃地出来了。
  (终于开始啦!)
  勇吉眼睛睁得老大,喘着粗气。
  现在老奶奶就要往那棵树里钻啦。然后,她就会点燃那盏煤油灯……
  (啊啊,那时候、那时候!)
  勇吉偷偷地瞟了一眼右手紧紧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锯子。是他上次偷偷买回来的、一把锋利无比的锯子……
  勇吉要用它把广玉兰锯开。勇吉的心怦怦地跳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老奶奶的一举一动。
  老奶奶毫不犹豫地向广玉兰走去,用手在树干上摸了起来。一开始,还像是在抚摸,但渐渐地就加大了力气。
  于是,被老奶奶的手摸过的地方,就透明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钻进树里去的啊!)勇吉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快,透明的部分就变得和一个人差不多大的时候,老奶奶像是被树吸了进去似的,消失了。
  多么高明的魔法啊!勇吉佩服得把锯树的事都忘到了脑后,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好久。不一会儿,他心里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新的想法。
  (让我也看一眼树里面的房间吧!)
  老奶奶那么神奇地就消失在树里面了。勇吉想,要是我也那样摸一摸,能看到树里的情景就好了,只看一眼就行。
  (对了,先去看一眼她在什么样的房间、念什么样的咒语吧,然后再锯树也不迟。)
  勇吉就那么拿着锯子,朝广玉兰跑去。
  然后,他自己也轻轻地摸起刚才老奶奶摸过的那段树干来了。开始的时候,他还用一只手战战兢兢地摸着,到后来,就一点点地加大了力气。
  这么一摸,树干奇怪地变得光滑起来了。
  (是这样啊!)
  勇吉忘我地摸着。不知不觉中,竟把锯子给扔掉了,开始用两只手用力地摸了起来。
  当他觉得手上的皮都快要磨破了的时候,树一点点地透明了。
  然后,就隐隐约约地看见了树的里面。
  里面简直就仿佛是一个水底下的房间。墙上点着的煤油灯,晃来晃去,树精背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在蓝白色的灯光中。她那瘦瘦的脊背颤抖着,正在不停地念着什么咒语。蓦地,勇吉一下子想起了儿时玩过的玻璃球。把它贴到眼睛上朝外看,看到的就正是这样的情景。被关在玻璃球里头的人,看上去就好像是蓝色玻璃钵里的一条奇怪的鱼一样。勇吉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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