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奥克塔夫,”她搂抱着我,微笑着冲我说道,“别犯傻了。来吧,孩子;这些可怕的事让你受苦了;你在发烧。把那把刀给我。”
我见她想把刀拿走,便对她说道:“您听我说,我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不知道您在跟我玩什么把戏,但是,我可不演戏。我曾像世上的一个男人那样地爱着您,即使我惨遭不幸,因此而死,我也请您相信,我仍旧疯狂地爱着您。您刚才对我说您也在爱着我,但愿如此。但是,我要以世间一切神圣的东西发誓,如果我今晚是您的情人,那另一个人明天就不是您的情人了。上帝作证,上帝作证,”我重复说着,“我不要您做我的情妇了,因为我像爱您一样地恨您。上帝在上,如果您要我做情人,我明天早上就把您杀掉。”我这么说了之后,便完全疯了似的仰倒下去。她被上大衣,跑出去了。
当德热奈得知此事之后,他对我说道:“您为什么不要她呢?您太挑剔了,她可是个漂亮文人。”
“您开什么玩笑?”我对他说,“您以为这样的女人能做我的情妇?您以为我会同意与另一个人分享她?您想没想过,她自己承认另一个男人占有了她,您想让我忘了我爱她,以便也占有她?如果这就是您的爱情,那您真让我可怜。”
德热奈回答我说他只爱妓女,而且他对这类事情并不认真。“我亲爱的奥克塔夫,”他接着又说,“您太年轻;您想拥有很多东西,而且是美好的东西,但它们并不存在。您相信一种特别的爱情;也许您有能力获得它依相信您有这种可能,但我并不希望您得到它。您将会有另外一些情妇,我的朋友,可您将来总有一天会对今晚所发生的事感到后悔的。当那个女人前来找您的时候,可以肯定她是爱您的;此时此刻她也许不爱您,也许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之中;但是,她那天晚上,在这个房间里,曾经是爱您的;那其他的一切对您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那天晚上,您本来会有一个销魂之夜,我敢肯定,您将会追悔莫及的,因为她不会再来找您了。一个女人对什么都能原谅,惟独不能原谅别人不要她。她对您的爱一定是十分炽热,所以她明明知道自己有罪,并且承认自己有罪,也许猜到自己会被拒绝,但她仍然跑来找您。相信我,您将对失去这样的一个夜晚感到后悔,因为是我在告诉您,您将不会再有这样的良宵了。”
在德热亲所说的所有话语中,有着一种如此单纯、如此深刻的信念,有着一种如此令人沮丧的冷静的经验,以致我在听他讲述的时候,不禁在发颤。在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实在有点憋不住了,真恨不得再跑到我情妇家里去,或者是写信叫她来。我起不了床,这反倒让我不再蒙羞,免得又看见她或者是在等候我的情敌,或者是同他躲在房里。不过,我始终具有给她写信的理由;我不由自主地在暗自寻思,万一我给她写信,她是否会来?
德热奈走了之后,我感到一阵极其可怕的激动烦躁,我决定把这事了结一下,不管是采取什么办法。经过一番可怕的内心斗争,厌恶终于战胜了爱情。我给我情妇写信说,我永远也不会再见她了,并请求她别再来了,假如她不想吃闭门羹的话。我拼命地摇铃,命令仆人以最快的速度把我的信送去。仆人刚关上门要走,我又要叫住他,但他没有听见;我也没敢再叫第二遍。我双手掩面,陷入极度的沮丧绝望之中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自己问自己:“我现在将做什么?”
我没有任何职业,也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我曾经学过医学和法律,但却下不了决心从事这两种职业中的任何一种;我曾在一家银行干了半年,但工作时吊儿郎当,所以只好识趣地辞了职,免得被人扫地出门。我学习还是用功的,但学的都很肤浅,脑子又不好,学得快也忘得快。
除了爱情而外,我最宝贵的就是独立自由。自青春期起,我就对它顶礼膜拜,我可以说是把它供奉在自己的心中了。有一天,我父亲因为早已考虑到我的前途,便跟我提及好几种职业,让我从中进行选择。我趴在窗前,看着一棵细瘦的孤杨树在花园中摇晃着。我对父亲说的那几种职业全都考虑了一番,决定从中选择一种。我把它们在自己的脑子里一个一个地都琢磨了一遍,但是,我却没觉得对任何一种感到兴趣,所以只好让脑子在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间,我觉得大地在晃动,在空间牵动它的那股隐约无形的力量也被我的感官感受到了;我看见它在往天空升腾;我觉得自己宛如在一艘船上;我看见的那棵白杨犹如一根桅杆;我站起来,伸开双臂叫喊道:“在这艘飘浮在太空中的船上做一日之乘客,是微不足道的;作为一个人,在这艘船上只是一个小黑点,是极其渺小的;我将是个男人,但不会是什么特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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