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纪儿的忏悔(81)

2025-10-09 评论

    “史密斯是不是很晚才走?”我问布里吉特道。
    “他一直呆到午夜。”
    “您自己躺下的,还是叫人伺候您上床的?”
    “我自己上床的。家里的人全都睡了。”
    我还在到处寻找着,我的手在哆咦。在哪个滑稽剧里,有这么个愚蠢的嫉妒者,竟然蠢到去调查一只茶杯的下落的?史密斯和皮尔逊太太干吗要用同一只茶杯喝茶呢?我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当时,我手里拿着那只茶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不禁纵声大笑,然后,把林子往方砖地上砸去。茶杯被砸得粉碎,然后我还猛踢了一脚。
    布里吉特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发火。在随后的两天当中,她对我冷冰冰的,透着鄙夷不屑的神态,而且我看见她同史密斯说话的时候,语气比平时更加随便而亲热。她叫他亨利,这是他爱说的名字,而且对他笑得也很亲切。
    “我想换换空气,”晚饭后她问道,“您去不去歌剧院,奥克塔夫?我想走着去。”
    “不,我留家里,你们去吧。”
    她挽住史密斯的胳膊出去了。整个晚上,我都一个人呆着。我面前有纸,我想写点什么,好集中一下思想,但是思想总也集中不起来。
    一个情人,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会从怀里掏出他情妇的一封信来,边看边沉醉在美梦之中,可我却放意把自己沉于一种极其孤寂的感情之中,让自己去胡思乱想。我面前的两把椅子是史密斯和布里吉特刚才坐过的,我贪婪地看着它们,仿佛它们能告诉我点什么。我把我所看见的、听见的,又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过了无数遍。我不时地走到房门口去看一看,朝靠墙排放着有一个月了的那些箱子瞟上一眼。我轻轻地微微打开它们,仔细查看一番经由那双纤巧的小手细心整理、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书籍。我听着一辆辆马车驶过;车轮的声响让我的心在乱跳。我把我们的欧洲地图摊开在桌子上,那是我们不久前甜蜜计划的见证。可是,就在这种时候,面对着我的全部希望,在我酝酿这些甜美计划,眼看全部希望即将实现的这间房间里,我却心甘情愿地让可怕的预感来折磨我。
    这怎么可能呢?我既不觉得愤怒又不感到嫉妒,然而却感到一种无限的痛苦。我不猜忌,但却有所怀疑。人的思想是那样地奇怪,以致知道用他所看见的并且不管自己看见的是什么,去自寻烦恼,痛苦不堪。实际上,人的脑子就像是宗教裁判所的监狱,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人们并不明白它们是怎么使唤的,也不清楚是什么刑具,而在看见它们的时候,却还要寻思是铁钳还是玩具。我倒是要请问一句,请你们告诉我,当别人对情妇说:“所有的女人都在欺骗我。”和说:“您在欺骗我。”这都有什么区别?
    我脑子里转动的思想,也许可以说是同诡辩一样地填密,这是智慧和良心之间的一种对话。智慧说:“如果我失去布里吉特怎么办?”良心则说:“她会同你一起走的。”——“要是她欺骗我呢?”——“她怎么会欺骗你呀?她都立下了遗嘱,叫人为你祈祷哩。”——“要是史密斯爱她呢?”——“你真是个疯子,那又有什么关系,既然你明明知道她爱的是你?”——“如果说她爱我的话,那她为什么那样地悲伤?”——“那是她的隐私,你应尊重它。”——“要是我带她远去,她会幸福吗?”——“你如果爱她,她就会幸福。”——“为什么那个男子看她的时候,她好像害怕与他四目相遇?”——“因为她是女人,而他又很年轻。”“为什么她看他的时候,他会突然面色苍白?”——“因为他是男人,而她又是美貌佳人。”——“为什么我去看他的时候,他竟哭着扑进我的怀里?为什么有一天他直捶自己的脑门?”——“别询问你无须知道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该知道这些事情?”“因为你既可怜又脆弱,而且,所有的秘密都是属于上帝的。”——“可是为什么我会痛苦呢?为什么我一想到这些心里就直发毛?”——“想想你的父亲,要想到做些好事。”——“可我为什么不能够如此呢?为什么罪恶总要把我向它引去?”——“你跪下来,好好仟海吧;如果你相信坏事,你就会做坏事。”——“如果我做了坏事,那是我的错吗?为什么善良要背叛我?”——“难道你因为身在黑暗之中,你就有理由否认光明吗?如果说有叛徒存在的话,你为什么非把自己算到他们中间去呢?”——“因为我害怕被人欺骗。”——“作为什么彻夜难眠?新生儿此时正在酣睡。为什么你现在孤单一人?”——“因为我在思考,我在怀疑,我在害怕。”——“你到底何时祈祷?”——“当我不再怀疑的时候。为什么别人向我撒了谎?”——“你为什么撒谎,懦夫!竟在此时此刻还在撒谎?如果你无法忍受痛苦,你为什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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