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熹微露,一切都在渐渐地苏醒,空气中满是那遥远而模糊的声音。我绵软无力,疲惫不堪,正要离开布里吉特去歇息一下。当我往外走的时候,扔在扶手椅上的一条裙子滑落在我身边的地上,从裙子中掉出一张折叠起的纸来。我把它拾了起来。原来是一封信,我认得是布里吉特的笔迹。信封没有粘上,我打开信来,读到这番内容:
当您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将远远地离开您了,但也许您永远也收不到这封信的。我的命运是和一个男人连在一起的,我为了他而牺牲了我的一切,没有我他是活不下去的,我将试图为他而死。我爱您,永别了,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XX年十H月H十五日
我看完信后把它翻转过来,只见上面写着:“N城亨利-史密斯先生收,留局待领。”
第二天中午,在十二月的晴朗的一天,有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位妇人挽着胳膊穿过王宫花园。他俩走进一家珠宝店,挑选了两只一模一样的戒指,微笑着相互交换了戒指,然后各自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稍许散了一会儿步过后,他们便到普洛旺斯兄弟饭店去吃午饭。他们订了一间雅座,从其全部陈设可以看出,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饭店之一。当侍者退下之后,他俩便亲切地独自呆在一起。他们倚在窗前,轻轻地握住手。年轻男子一身出远门的打扮,看他脸上喜气洋洋的,人们会以为他是个新郎,第一次在向他的新娘介绍巴黎的生活和娱乐。如同人在幸福时那样,他的快乐是温馨而平静的。但凡有经验的人都能从中看出这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其目光更加自信,心理也开始成熟了。他时不时地仰望一下天空,然后回望自己的女友,眼里噙着晶莹的泪珠。他任随泪水在面颊上流淌,只是挂着笑,不去擦拭。那女子面色苍白,若有所思,眼睛只是盯着她的男友。她的脸上流露着深深的痛楚,但她并不去努力加以掩饰,可又不敢抗拒自己所目睹的快乐。当她的同伴在笑的时候,她也跟着在笑,但却不光笑。当他说话的时候,她便回答他,并且在吃他替她挟的菜,但她心中却有着一种沉默,似乎不只是一瞬间的沉默而已。从她那据倦无力、懒洋洋的样子来看,人们能够清楚地辨别出她心灵中的那份柔弱,那种相爱的两个人中女性的无奈,而这个女性则只是依赖着男方而存在的,而且是通过回应才显出生机来的。年轻男子对此看得很清楚,而且因此而显得很自豪,也很感激。但是,即使从他那份自豪之中,人们也可以看到他觉得自己的幸福很新鲜。当那女子突然间忧伤起来,低下头去的时候,他为了让她放心,便努力装出一副开朗、坚定的神态来,但是他无法次次做得到如此,有时候自己也心神不宁,惶惶不安。对于一个漠不关心的旁观者来说,这种坚强和软弱、快乐和忧伤、烦乱和平静的交织是无法理解的。人们可能会认为这两个人忽而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忽而又是最不幸的人。但是,不知道他俩的秘密的人,就会以为他俩都很痛苦,但是,不管他们有着什么样神秘莫测的苦难,人们还是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在自己的痛苦上盖上了一个比爱情还要强有力的封印——友谊。当他们握着手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是纯洁的,尽管只有他们俩人在一起,他们说话的声音总是低低的。他们好像被自己的思绪所困扰,把额头彼此贴在一起,但嘴唇却没有接触。他们彼此神情温柔、端庄地对视着,好像软弱之人想显出好人的样儿来。当时钟敲响一点时,那女子长叹了一声,半转过验去说道:
“奥克塔夫,万一您弄错了怎么办!”
“不,我的朋友,”年轻男子回答道,“这一点您放心,我不会弄错的。您还得受很多的苦,也许还得长时间地痛苦,而我则会永远痛苦的,但是,我们俩都将摆脱的:您,时间久了,就会好的;而我,则有上帝来拯救我的。”
“奥克塔夫,奥克塔夫,”那女子重复道,“您肯定自己没有弄错?”
“我亲爱的布里吉特,我不相信我俩会互相忘记,但我认为在此时此刻,我们还无法相互原谅,而这又是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做到的,即使我们永远也不再见面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再见面呢?为什么,有一天……您还那么年轻!”
她面带微笑地补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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