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在说些什么呀?”
现在她和我四目对视了。她的神色悒郁。
“奥利,你是个候补百万富翁,而我在社会上的身价却等于零。”
我还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不放。
“那又怎么样呢?干吗要扯到分道扬镳上去?现在咱们在一块儿,不是挺幸福吗。”
“奥利,别傻了,”她又说了一遍。“哈佛就像圣诞老人的百宝袋。什么稀奇古怪的玩具都可以往里边塞。可是等过完了节,人家就会把你抖出来……”她迟疑了一下。
“……你原来是哪儿的,还得回哪儿去。”
“你是说,你要到罗德艾兰州的克兰斯顿去烤大饼?”
我一时情急,说话不顾分寸。
“做糕点,”她说。“你别拿我的父亲开心。”
“那你就别离开我,詹尼。我请求你。”
“我的奖学金还要不要?我自出娘胎以来还没去过的巴黎还去不去?”
“咱们的婚事还办不办?”
这话是我说的,可是乍一听来,我真不敢相信这话真是出之于我的口。
“谁说过要办婚事啦?”
“我。是我这会儿在说。”
“你要跟我结婚?”
“对。”
她把头抬起一点点,并不笑,只是问:
“理由呢?”
我直盯着她的眼睛。
“当然有我的理由,”我说。
“哦,”她说。“这倒是个很充分的理由。”
她挎住我的胳臂(这回没有拽我的衣袖),于是我们就沿着河边走去。说真的,此刻我们已经用不到再说什么了。
七
从米斯提克河大桥到马萨诸塞州伊普斯威奇镇,汽车大约要开四十分钟,可那也要看天气好坏,看驾驶技术如何而定。事实上,我有时只开二十九分钟就到了。波士顿赫赫有名的银行家某公说他开得还要快,不过,谁要是说从大桥驱车到巴雷特公馆用不到三十分钟,那到底是事实还是幻想,也就很难辨别了。我可认为二十九分钟已经是极限了。我是说,对一号公路①上的那些红绿灯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①一号公路:北起美加边境、南迄佛罗里达最南端的美国东部一条公路干线,贯穿十四个州,其中包括马萨诸塞州。
“你这车简直开得像发疯一样,”詹尼说。
“这儿是波士顿,”我答道。“谁的车都开得像发疯一样。”就在这时一号公路上亮起了红灯,我们的车停了下来。
“你爸妈还没有来得及要咱们的命,看你先要把咱们的命给送了。”
“听我说,詹,我的爸妈都是和气人。”
换绿灯了。不到十秒钟,我这辆MG牌跑车就已开到了时速六十英里。
“连那个王八蛋也是?”她问道。
“谁?”
“奥利弗-巴雷特第三呀。”
“噢,他可是个好人。你一定会打心里喜欢他的。”
“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喜欢他,”我答道。
“那你怎么不喜欢他?”
“就因为大家都喜欢他啦,”我说。
说真的,我又干吗要带詹去见他们呢?我是说,难道我就真有必要一定要去求得老石面人的祝福什么的?她自己要去,当然是一个原因(“那是世道常情啊,奥利弗”),可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说来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奥利弗第三是我那个最最广义的所谓经济后盾:我那要命的学费得由他来支付。
要去总得在星期天吃晚饭的时候去吧?我是说,这样才合乎礼仪,对不对?星期天,偏偏那些不会开汽车的家伙都挤在一号公路上,挡了我的道儿。从大路上一拐弯,我转到了格罗顿街上。我从十三岁起。拐这个弯一直是不减速的。
“这儿怎么没有房子,”詹尼说,“只看见树。”
“房子都在树的后面哪。”
在格罗顿街上行驶一定要非常小心,否则就会错过通往我们家的那条小路。事实上,那天下午我自己就错过了。我冲出了三百码远,才咯吱一声把车煞住。
“我们到了哪儿啦?”她问道。
“开过头了,”我咕哝了一声,少不得还骂了几句。
我倒过车来,开了三百码回头路,才到我们家的大门口,这是不是有一点象征的味道呢?总之,一踏上巴雷特家的土地,我就把车速放慢了。从格罗顿街转角到多弗庄正宅至少也有半英里路。一路上你还得经过一些其他的……楼堂之类吧!我想,要是你第一次看到的话,你一定会觉得那是相当有气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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