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真心话。詹尼什么时候说话算话,动了真情,我都听得出来。为了可以留在她身边,我只得撒了个谎:
“我相信你,”我说。
“那才像话,”她说。“现在你能为我做件事吗?”五内深处的那件东西向我发动了毁灭性的冲击,非要逼我哭出来不可。但我硬是顶住了我坚决不哭。我只想向詹尼弗表示——正经点一点头向她表示——为了她,要我做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
“请你紧紧抱着我,好吗?”她问道。
我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前臂——天哪,都瘦成这样了!——还轻轻地捏了捏。
“不是这样,奥利弗,”她说,“得像像样样抱着我。跟我贴得紧紧的。”
生怕碰掉那些管子什么的,我战战兢兢爬上床去,紧挨在她身旁,把她搂在怀里。
“谢谢啦,奥利。”
这就是她最后的话了。
二十二
我从病房里出来,只见菲尔-卡维累里在日光浴室里,不知在抽第几支香烟了。
“菲尔?”我轻轻说。
“啊?”他抬头一看,心里大概就已经全有数了。
事情明摆着,给他一些言语的安慰是不管用的。我走过去,把手按在他的肩上。我担心他会哭出来。我拿得准自己不会哭。我哭不出。我是说,我心头的滋味已经不是这些所能表达的了。
他把手按在我的手上。
“只怪,”他喃喃道,“只怪我已经……”他说到这里顿住了,我就耐心等着。反正,现在还有什么可急的呢?
“只怪我已经答应了詹尼,要为了你坚强起来。”
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他十分体贴地轻轻抚了抚我的手。
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人独处。得去吸几口新鲜空气。最好出去走走。
楼底下,医院的前厅里一片死寂。我所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走在油地毡上卡嗒卡嗒的脚步声。
“奥利弗。”
我停下脚步。
那是我父亲。除了问讯处那个女人以外,此时此地就我们两个人。事实上,在这般时分,像我们这样还没睡下的人,全纽约也不多。
面对着他我受不了。我就径直向转门走去。但一转眼他也出来了,就在我身边站着。
“奥利弗,”他说,“你早就该告诉我了。”
外边冷得很,这样也好,因为我已经麻木不仁,需要有点知觉。父亲还在跟我说话,我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任寒风拍打我的脸。
“我一了解情况,就跳上汽车来了。”
我忘了穿外套;一阵阵彻骨的寒意刺得我都疼起来了。疼得好。疼得好。
“奥利弗,”父亲急着说,“我愿意帮忙。”
“詹尼已经死了,”我告诉他。
“哦,对不起,”他一惊之下,轻轻吐出了这么一声。
不知为什么,我却把刚刚去世的那位美丽姑娘早先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搬了出来:
“爱,就是永远也用不着说对不起。”
接着我干了一件破天荒的事,这样的事我在他面前都从来没有干过,更不必说在他的怀里了。我哭了。
译后记
一本只有薄薄一百多页的小书,写的是很难标新立异的爱情故事(38),连书名也平淡无奇(更像个副题),作者又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然而书一出版,却赢得千百万美国人争相传诵,其中颇有一些读者还为男女上人公生离死别一掬同情之泪,甚至当时在任的美国总统也感动得向社会各界大力推荐。这部在《纽约时报》畅销书单上连续七个多月雄踞榜首、至今累计印数已超过两千万册的小说,后来由派拉蒙公司改编摄制成电影(其实原著本身差不多就是一个现成的电影文学剧本),从银幕上飘出的主题音乐又是那样荡气回肠,优美的旋律不胫而走,竟至被填词成为流行歌曲,风靡了全世界——这便是中篇小说《爱情故事(38)》所交上的如有神助的好运。
名门子弟奥利弗和糕点师之女詹尼,由言语冲突而交上朋友,进而冲破门第观念的阻挠结为伉俪,咬紧牙关自力更生,好不容易在社会上站住了脚。可是,小两口刚过上向往已久的安生日子,正当他们陶醉在如何生个大胖小子的美梦中时,医生告诉做丈夫的:他的妻子患有不治之症。未几,白血病便夺走了才二十五岁的詹尼的生命。在这样屡见不鲜的俗套情节基础上,居然能产生如此不俗的作品,不能说纯属偶然。作者不用很多笔墨着意细描,而是完全让感情来说话。他的文笔简洁、率直,但粗中有细、疏处见密。他的幽默带有清晰的现代标记,迥异于狄更斯或马克-吐温的风格。这些都已成为现代美国文学和语言的研究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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