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后这一辈子将会只有一条腿了,迈克,”她这样说着。“我将不是你看到的那个姑娘——不象咱们初识的时候的我,也不是现在你看到的我了。如果你把我甩开,我会理解的。”他用很强烈的语气回答说:“你别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她说。“你害怕谈到这个问题吗?”
“不!”这是一个大声的、坚定的抗议,可是就是在这样叫出来的时候,他也知道这是虚伪的。他确实害怕谈这个,而他却感觉出来费雯不怕——这时候她已经不怕了,再也不怕了。
他认识到,他在费雯的母亲的身上可以看到费雯的影子——或者应该倒过来说:在费雯身上可以看到她母亲的影子。在她俩身上非常明显地给人一种坚强的感觉。他自己能比得上吗?他头一次产生了一种对自己的怀疑和不安的情绪。
洛布顿先生打破了他的规律。他走在椅子和窗户之间停住了。“迈克,”他说,“已经一个半小时了。时间还会很长吗?”塞登斯看到费雯的母亲也在望着他。他摇了摇头。“不会了,葛兰杰大夫说作完手术以后……她马上到这儿来。”他停了一下,补充说:“我们都会听到消息的——就快了。”
窦恩伯格大夫把手从婴儿保温箱边上两个象舷窗一样的洞口伸进去,仔细地检查着亚历山大的婴儿。产后已经三天半了,本来这是很有希望的迹象。
可是却有另外一些征候越来越明显,引起窦恩伯格的不安和注意。
他观察得很仔细,然后站在那里思索,衡量着脑子里记下的问题,通过他多年积累的经验和无数熟悉的病例加以甄别。最后他的判断验证了他的预感,预后很不好。“你知道,”他说,“我先前还以为他能活下来呢。”早产婴儿室的年青的主管护士(就是几天以前约翰·亚历山大见到的那一位)在用期待的眼光望着窦恩伯格。她说:“他的呼吸在一个小时以前还是正常的,以后慢慢弱下来了。那个时候,我才请你来的。”保温箱那一边的一个护校学员在仔细听他们的谈话,大口罩上边的眼睛在窦恩伯格和主管护士之间来回转动着。
“他的呼吸很不好,”窦恩伯格慢慢地说着。他一边想,一边说,为的是怕漏掉了什么,“黄胆不应该这么多,脚象是有些肿。再告诉我一遍验血结果。”主管护士看了看病历单。“红血球四百九十万。有核红血球与白血球是七比一百。”又沉默了一会儿。两个护士等着窦恩伯格考虑这个化验结果。他心想:“是太贫血了,当然也可能是正常型反应过度。”然后,他大声说:“你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有那张查血敏的报告,我怀疑这孩子患的是有核红细胞增多症。”主管护士象是有些惊讶。她说,“大夫,可是肯定……”这话没有说完又咽回去了。
“我知道——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他指了一下病历。“可是,还是让我看看那个报告——原先给母亲查的那张。”主管护士翻了几张单子,找到那一张,把它抽了出来。就是皮尔逊大夫和戴维·柯尔门拌嘴之后签的那一张。窦恩伯格仔细又看了一遍,递了回去。
“嗯,很肯定——血敏是阴性反应。”当然,应该是肯定的;可是在他脑子里却有一种想法在纠缠着不走:化验会不会错了?不可能的,他告诉自己;病理科决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可是,他还是决定在查完病房之后,去找皮尔逊谈谈。
窦恩伯格对主管护士说:“目前我们没什么别的办法好想了。如果情况有什么变化,请再叫一下我。”
“好的,大夫。”窦恩伯格走了以后,护校学员问:“窦恩伯格大夫说什么来着——有核……?”她没记住。
“有核红细胞增多症——是一种婴儿血液病。当母亲的血是Rh阴性、父亲的血是Rh阳性的时候,婴儿有时候会发生这种病。”这位红头发的年青主管护士仔细而有信心地回答着。她总是这样的,实习的护校学生都愿意被派到她的手下。这位主管护士是医院最能干的护士之一,她从护校出来不过十二个月多一点,毕业时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实习的这位小护士知道这些,所以没有顾虑,接着追问下去。“我原来以为发生这种情况,他们在出生时就会给婴儿换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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