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仆接过肯特·欧唐奈的大衣和帽子,把它挂在阴暗的高大门道的一个衣柜里。欧唐奈往四下看了看,心里纳闷:不管是富是穷,一个人为什么会挑选这么一个环境来居住呢?然后又想,也许对尤斯塔斯·斯温这样的人来说,厅堂的广阔、装修的富丽、冰冷的光洁的石墙垣,给人以封建的权威感,通过历史的联系能够把人带入往昔的境地。欧唐奈设想到老头子去世以后,这座房子会怎么处理。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博物馆或美术馆,也可能会象许多其他地方似的变成无人居住的荒宅,任其腐朽败落。不能想象还会有什么人拿它作为自己的住宅的。这座房子,照逻辑上的推理来说,应该每天五点钟就关门上锁,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然后,他又想起丹尼丝一定就是在这森严的墙垣之内度过她的童年的。他很怀疑,那时候她会快乐吗?
“斯温先生今天有点疲倦,先生,”男仆说。“他问如果在卧室和您见面可以吗?”
“可以,”欧唐奈说。他心想:他要说的话在卧室里说可能还挺合适。
万一尤斯塔斯·斯温中了风,起码可以把他扶到床上。他跟着男仆走上一个弯转的大楼梯,穿过一条楼道。他们的脚步声完全被地上铺的宽幅地毯给吸收了。带路的男仆停在一个沉重的、装有饰钉的房门前面,轻轻叩打了几下,然后转动门把,把欧唐奈引进室内。
一开始,欧唐奈没有看见尤斯塔斯·斯温。一个巨大的壁炉燃着的熊熊柴火吸引了他的注意。炉火释放出的滚滚热浪,使这八月下旬已经有些凉意的清晨变得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炎热。随后,他看见斯温躺在一个有四根床柱的宫床上面,背靠着一叠枕头,身披着一件绣着缩写姓氏的特制睡衣。当欧唐奈走近时,他很吃惊地注意到,自从上次和奥尔登·布朗以及丹尼丝一起吃饭那次晤面以来,这位老人竟变得如此憔悴了。
“谢谢你来这里。”斯温的声音也比以前微弱得多了。他挥手请客人在他的床头一张椅子上就坐。
欧唐奈坐下说:“我听说你要见我。”这时,他的脑子里已经在暗暗修改原来想直言不讳的一套话了。自然,他对约瑟夫·皮尔逊的立场是不会变的,但起码在态度上他可以变得温和一些。现在他不再打算和这位生病的老人纠缠往事,因为在他们之间的任何较量,都已经显得十分不相称了。
“约瑟夫·皮尔逊来过了,”斯温在说。“大概是三天以前吧。”怪不得那天找不到皮尔逊,原来他在这儿。“是的,”欧唐奈回答,“我能想象到他会来的。”
“他告诉我,他要离开你们医院了。”听起来老头子的话里有些烦恼;欧唐奈原来设想他会发脾气的,到现在还没有这种迹象。
欧唐奈琢磨着不知下面还有什么话,就答道:“是,是那样。”老头子没言语。停了一会说:“我看有些事情是谁都控制不了的。”现在他的口气有些愤愤然的味道了,或者,也许是无可奈何吧?很难辨出来。
“我看也是的,”欧唐奈温和地回答。
“在约·皮尔逊来看我的时候,”尤斯塔斯·斯温说,“他提出了两个请求。第一个是要求我给医院扩建大楼的捐款不附加任何条件。我已经同意了。”他停顿了一下,欧唐奈在把这具有重大意义的话听进去的时候也没有作声。老头子接着说,“第二个请求是私人性质的。你们医院有个雇员——名字我记得象是叫亚历山大。”
“是的,”欧唐奈很纳闷地说。“约翰·亚历山大——他是个化验员。”
“他们丢了个孩子,是吗?”欧唐奈点了点头。
“约·皮尔逊请求我来供这个年青人上医学院。当然,我可以办——不费什么事。钱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用处。”斯温伸手把被子上的一个硬纸夹子拿过来。“我已经指示过我的律师。会有一笔款子——够他上学和他们夫妇生活得舒舒服服的。毕业以后,如果他要进行专业进修,钱也够用的。”老头子说到这儿停住,似乎有些累了。然后,他又接着说:“现在我要做的是更长久一些的打算。将来总会有别的人——也一样是值得培养的人。我想把这笔款子作为一项基金,由三郡医院医管会掌握。我只坚持一个条件。”尤斯塔斯·斯温凝视着欧唐奈。他发狠似地说:“这项基金将命名为约瑟夫·皮尔逊医学捐款。你反对吗?”欧唐奈又是感动,又是内愧,马上回答:“老先生,不仅不反对,我认为这将是您一生中做的最好的事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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