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走下楼梯,而是转个身。哈莉叶睡觉的房间里有一个小壁柜,我听见房间里有声响。我走了进去,哈莉叶不在,只有我母亲在。她看见我就有点尴尬。她一半的身子还在壁柜里。
“你跑去哪里了?”她问。
可是她明明知道我去了哪里。壁柜后面有一个小窥孔,可以从那里看见我外公的画室;如果画室的门开着的话,还可以看到宽敞的前厅,以及前厅对面、楼梯旁边外公的卧房——当然,如果他卧房的门也打开的话。
“我跟外公在一起。”我说,“母亲,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外公有客人,不准你去打扰他们?”她责骂我,但不是很大声,因为她不想让客人听见。“他们刚才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她问,声音甜甜的。
“他们坐着。可是没有在画画,外公说话,另一个人听。”
“他是用什么姿势坐着呢?”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模仿客人的样子。“现在,我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母亲,看。我现在皱着眉头专心听外公讲话,就像那个客人那样,认认真真地依着拍子点头,好像在听穆罕默德诞生诗一样。”
“下楼去,”母亲说,“叫哈莉叶马上过来。”
她坐下来,拿出带上楼的写字板,开始在一张小纸片上写字。
“妈妈,你在写什么?”
“我不是叫你赶快下楼去叫哈莉叶吗?”
我下楼到厨房。哥哥已经回来了,哈莉叶在他面前摆了一盘为客人准备的肉饭。
“叛徒,”哥哥说,“你就这样溜掉了,留我一个人在大师那边。我自己一个人折完了所有装订的书页,手指头都发紫了。”
“哈莉叶,我妈妈叫你。”
“等我吃完饭,一定要好好揍你一顿。”哥哥说,“你得为自己的懒惰和背叛付出代价。”
等哈莉叶离开后,哥哥站起来,他甚至连肉饭都还没有吃完,就凶巴巴地冲向我。我来不及逃走。他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扭动。
“不要,谢夫盖,不要,你弄得我好痛。”
“你以后还敢撂下活自己开溜吗?”
“不会,我再也不会溜了。”
“发誓。”
“我发誓。”
“以《古兰经》发誓。”
“以《古兰经》……”
他没有放手。他把我拖向铜拖盘旁边,压着我跪下来。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甚至可以一边用勺子吃肉饭,一边扭着我的手臂。
“别又虐待你弟弟,暴君。”哈莉叶说,她包上头巾准备出门,“放开他。”
“你别管,女奴。”哥哥说,仍扭着我的手臂不放,“你要上哪儿?”
“去买柠檬。”哈莉叶说。
“你这个骗子,”哥哥说,“橱柜里塞满了柠檬。”
这时他已经稍稍松开了我的手臂,我突然挣脱了开来。我踢了他一脚,抓住了烛台的手把,可是他猛扑向我,把我压在了底下。他打掉我手上的烛台,弄翻了铜托盘。
“你们这两个真主的祸害!”母亲说。她压低声音避免客人听见。她如何能经过画室敞开的门,穿过前厅,走下楼梯,而没有被黑看见?她把我们分开。“你们两个不中用的东西,就只会丢我的脸。”
“奥尔罕今天撒了谎,”谢夫盖说,“他留我一个人在大师那里做全部的工作。”
“闭嘴!”母亲说,打了他一巴掌。
她打得很轻,哥哥没有哭。“我要我爸爸。”他说:“等我爸爸一回来,我们就可以玩哈桑叔叔那把红宝石宝剑,我们就可以搬回去跟哈桑叔叔住。”
“闭嘴!”母亲说。她忽然变得非常生气,一把抓起谢夫盖的手臂,把他拖过厨房,经过楼梯,来到面向庭院阴暗处的一个房间。我跟上他们。母亲打开门,当她看见我的时候说道:
“进去,你们两个。”
“可是我什么事都没做。”我说。但我还是进去了。母亲在我们身后关上门。虽然里面不是乌漆抹黑——墙壁上有一扇百叶窗面对庭院的石榴树,一丝光线从缝隙间进来——但我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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