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我的问题让她烦恼痛苦。我来到酒馆里,一想到女巫的处所,就痛苦不堪。我真是不应该去那里的!我双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一看到那些什么都没明白就死去的人,我就要大叫“滚开!”
第二天,我依然毫无起色。
到了周末,我还是没有好转。
我吃饭,喝酒,睡觉。可是,只要我醒着,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恐慌和痛苦。我找到村里的牧师,问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基督的肉体被放在圣餐台上。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我,眼里闪着恐惧。我更加绝望地离开了他。
“如果你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怎么能生活、呼吸、运动、干活呢?”我最终开始语无伦次了。尼古拉斯说,或许音乐能让我好些。于是,他将演奏小提琴。
我害怕小提琴的强度。不过,我们还是去了果园。在阳光下,尼古拉斯演奏了他熟知的每首曲子。我坐在那儿,双手抱膝。我的牙齿咯咯发颤,虽然阳光相当炽烈地照耀在他光洁的小提琴上。我看见尼古拉斯站在我面前,拉出第一个音符。那纯净的乐声魔力般盈满了整个果园和山谷,虽然它不是魔法。尼古拉斯用臂膀环绕着我,非常柔和地对我说:“莱斯特,相信我,这些都会过去的。”
“再拉一曲,”我说,“音乐是无辜的。”
尼古拉斯微笑着点点头。他在宠着我这个疯子。
我知道这些是不会过去的。此时此刻,没什么能让我忘却这些。我所感觉的,只是对音乐那种无法言喻的感激之情。在那样的恐惧里,还能有这么美妙的东西。
你无法理解任何事情,你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但是你还有那样的音乐。村里孩子的舞蹈也同样让我深深感激——他们举起的手臂,他们弯下的膝盖,以及他们随着歌曲的节奏而摆动的身体。看着他们跳舞,我开始哭泣。
我晃进教堂,靠墙而跪。那些古老韵雕塑同样让我感激。看着他们雕刻精美的手指、鼻子、耳朵、面部表情,以及衣服上深深的褶皱,我忍不住落泪。
至少,我们还拥有这些美丽的东西,如此的美和善,我说。
可是现在,任何自然的东西在我眼中都不再美丽。田里一棵独自生长的大树都能让我颤抖哭泣。请让果园充满乐声吧!让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这永远不会过去,真的。
6
是什么引发了这一切?是因为夜晚的饮酒聊天吗?是因为我母亲说她快要死了吗?或者跟狼有些关系?还是在女巫的处所笼罩之下的咒怨?我不知道。我感觉似乎是身外的某些东西。在某一刻这是一种想法,而在下一刻便成了现实。我想,你可以尝试让它来,可是永远不能得以实现。
当然,这是相当缓慢的。可是,天空不可能永远那么蔚蓝,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动。
即使在无上快乐的时候,我们的心里也有着一片潜藏的阴影,那就是我们的脆弱和无望。
可能这只是一种预感而已。但是我不这么认为。这比预感要重要得多,而且,坦白地说,我并不相信预感。
我们再回来继续这个故事。在我痛苦的时候,我一直避开我的母亲。我不愿意把这些关于死亡、喧闹等令人震惊的事情告诉她。
但是,她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我失去了理性。
最终,在四月的第一个周日晚上,她来找我了。
那时,我独自一人呆在屋里。全家人都去村里参加一年一度的黄昏篝火庆典去了。
我一直很讨厌这种庆典,它真是糟糕透顶——熊熊燃烧的火焰,跳舞,歌唱,农夫们举着火把穿过果园,唱着奇怪的圣歌。
曾经有位牧师把此称作异教徒的聚会。
然而,村民很快就把他打发走了。山里的农夫们始终恪守着他们古老的礼仪,这让他们的树木结果,庄稼成长。就在这些时刻,我感觉自己看见一群能够焚烧女巫的男女。
此时此刻,恐惧仍然攫住我的心。我坐在小小的火堆旁,克制自己不去透过窗户往下看那能够令我惊恐万分的烈火。
母亲走了进来,把身后的门关上,说必须要跟我谈谈。她举手投足都显得那么温柔。
“你是不是因为我快要死了而感到困扰?”她问。“告诉我是不是这样。来,把你的手放在我手里。”
她甚至吻了吻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于是就说了一些酒馆里发生的事。我不想流露出我的恐惧和非理性。我不想让她感觉这件事是多么极端。
她倾听着,然后说:“你真是一个战士,我的儿子。你从不被动接受什么,即使是对于人类共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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