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绵绵(18)

2025-10-09 评论

    她也好像是有什么事一般怪怪的,或许她正在考虑,要用最客气最和气的办法,向我说“不”吧。但不晓得什么原因,我并没有往那上面想。我生命中的整个信念都奠基在这一点上——爱丽爱我。但是只因为她大了一岁,她就有了一种新的独立,内心中有了新的信念,这些我却根本没有感觉出来。多一次生日,对一个女孩子不可能会有什么不同吧。她和家人到过法国南部,却几乎没有对我说什么。后来她才颇为怯生生说道:
    “我……我见到那里那幢房屋了,你告诉过我,是你那位建筑师朋友建造的。”
    “什么——桑托尼吗?”
    “对呀,有天我们到那里去午餐。”
    “你怎么能那么做呀?你的继母认识住在那里的那个人吗?”
    “康宓楚吗?这个——并不十分认识,不过她见到了他……这个……事实上是,葛莉娜替我们安排到那里去。”
    “又是葛莉娜了。”我说,通常我加重的语气又在说话中有了。
    “我告诉过你呀,”她说:“葛莉娜对安排许许多多事情非常能干。”
    “呵,好了,所以她安排了你和你继母……”
    “还有傅南克姑父。”爱丽说道。
    “一家子人嘛,”我说:“我想,还有葛莉娜吧。”
    “这个,没有,葛莉娜并没有去,因为,吁——”爱丽迟疑了一会儿,说:“可瑞,我的继母,并不像那样儿对待葛莉娜。”
    “她不是家庭里的一份子,是个穷亲戚,是吗?”我说:“事实上,只是个做伴的女孩子,这么对待她,甚莉娜有时会生气的吧。”
    “她不是做伴的女孩子;性质上是我的朋友呵。”
    “一个女伴,”我说:“一个女导游,一个保姆,一个女教师,这种字眼儿多的是。”
    “呵,你有完没完?”爱丽说道:“我要告诉你,我现在知道你对那位朋友桑托尼的看法了。那是幢好得出奇的房屋,那完全……完全不同凡响。我也看得出,如果他为我们造一幢房屋,也会好得出奇的。”
    她用“我们”这个字眼儿,用得相当不知不觉,说的是“我们”呀。她去了法国利维拉,要葛莉娜安排各种事情,所以去看看我所说过的那幢宅第;因为她要更为清清楚楚见到那宅第,以便我们,在太虚幻境里造一幢房屋来住,而由桑托尼来为我们建造。
    “你对那幢房屋有那种感情,我非常高兴。”我说道。
    她说:“你一直在做些什么呢?”
    “还不是我那份儿无聊工作,”我说:“去过一次赛马会,在一匹没指望的马上押了些钱,三十对一呢,每一个子儿都押上去了,竟以一马身长赢啦。谁说我的福星还没动?”
    “我很高兴你赢了,”爱丽说道,但是她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兴奋,因为把你在人世间的一切都押在一匹没指望的马上,而竟然赢了,在爱丽的天地里并不表示有什么意义,不像在我天地中的那么有意义。
    “而我又去看着妈妈。”我又加了一句。
    “你从来都不怎么提到令堂大人嘛。”
    “为什么我要多提呀?”我说。
    “你不喜欢令堂大人吗?”
    我想了一下,“说不上,”我说:“有时我认为自己并不喜欢。话又得说回来了,一个人长大了,而且——赶过了双亲,父亲和母亲呀。”
    “我想你一定很关心她,”爱丽说道:“否则的话,你谈到她时,不会这么含含糊糊的。”
    “有一方面我真服了她老人家,”我说;“她知道得我太清楚了,我的意思是,我最坏的她都知道。”
    “总得有人非如此不可呀。”爱丽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那么一句说法,是什么大作家之流说的,说在听差的眼睛里,没有人是英雄。
    或许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听差吧。否则的话,一个人老是活在人家的好话当中,那一定难受死了。”
    “吁,爱丽,你的的确确大有见地嘛,”我握着她的手说,“你对我的一切都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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