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墓碑!我正在看著他的墓。他的名字以老式的斜体字刻镂在大理石上。
路易斯·波因提·拉克(一七六六-一七九四)
他依著身旁的墓以及和他自己的墓碑类似的列柱式小殿。
“我只是想再看它一次。”
他伸手触摸坟墓上的字体。
风雨的侵袭只让它稍有磨损。尘泥使得字母和数字更清晰、更深暗。他可是在思索过往的时代吗?
我想起她的梦想:宁静的花园,繁花从濡血的士壤冒出来。
“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他说。
家。我微笑起来。我摸著两旁的坟墓,再仰头看著杂乱云层与城市之光所交辉出的柔晕。
“你不会是想要离开我们吧?”他的声音因为疑虑而尖锐起来。
“不,”我说。我真想告诉他,书中的一切。“你知道,我们是情人,就像一对人类的爱侣。”
“当然,我知道。”他说。
我微笑,突然亲吻他,被他温暖、柔软,近乎人类的皮肤触感撩拨起来。天呀,我真恨自己正在抚摸他的雪白手指。这双手现在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毁灭他。我怀疑他是否知情。
我有好多事情想告诉他、问他,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启齿。以前他总是有那麽多问题,但是现在他得到许多答案,也许多过他所想要的程度。这对他的灵魂有何影响?我呆呆地瞪著他看。他站在那里,充满亲爱与耐心的模样真是美好呀!然後,我像个傻瓜般地冲口而出。
“现在,你爱我吗?”
他微笑。噢,看他微笑时脸庞柔和地亮起来的样子,真是令我渴望得心痛。
“是的。”他说。
“想来一场小小的冒险吗?”我的心藏猛跳。如果这样说,也许会更壮丽:“想要打破规则吗?”
“你这是什麽鬼意思?”他低语。
我开始以微微狂热的调调儿笑起来。真好,我一面笑,一面看他脸色微妙地转变。现在,我让他真的忧虑了!事实上,我不知道自己还做不做得到。没有她在,也许我会像依喀路斯一样地坠落——
“得了罢,路易斯。我说,只是场小小的冒险。我保证,这回我可没有设计要恶搞西方文明,或夺取两百万名摇滚乐迷的心。我只想作点小事……嗯,也许有点淘气,但是我会作得很有格调。我的意思是,这两个月来,我不是乖得要命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究竟要只要跟我一起去玩一玩?”
他轻微地摇摇头,但那不是拒绝。他在思虑。他的手指掠过他的头发。这麽美的黑发!这是除了他的绿眼睛之外,他首先吸引我的地方——不,那是谎言!最吸引我的,其实是他的表情:激情、纯真、纤细无比的心灵。我真是爱死他了!
“这场冒险何时开始?”
“现在。”我说:“你有四秒钟好下定决心。”
“黎斯特,现在都快天亮了!”
“是这里快天亮了。”我说。
“你这是什麽意思?”
“路易斯,抱住我。如果我无法松脱,你就很安全。嗯,这样就行了。游戏吗?下定决心啦,我要走了!”
他什麽都没说,只是无比关爱地看著我,使我几乎难以承受。
“要不要?”
“我也许会后悔,可是……”
“那就是要啦!”
我以双手抱紧他,然後我将他飞离地面。他吓呆了,往下看著我,好像他轻若无物。然後我把他放下来。
“老天。”他低声说。
嗯,还等什麽?如果我不试试看,我就永远不知道是否可行。突然间,我感到一股纯重的痛楚,想起我和她一起飞升的情景。我慢慢地摔脱这个想法。
我环抱他的腰身,默念:上升。我的右手伸出,但好像没有必要。我扪和冷风一起快疾地飞翔。
墓园在底下舞动,像个碎片散落在树丛的小玩具。
我见他惊骇的大喊。
“黎斯特!”
“抱住我的颈子。”我说:“我们要往西飞,再往北。中途会浮游一阵子——总会遇到太阳尚未下降的时候。”
寒风吹拂。我早该想到他会受冻,但是他什麽都没有表示,只专注地看著云层与雾气。
当他凝注著近在咫尺的星星时,我感受到他的兴奋。他看上去像一座优美的雕像,除了他随风飘逝的泪水。地已经不再惊恐,代之以全然的心荡神驰。没有必要告诉他该观察什麽、该记取什麽。他自己就可以决定。多年前当我掠获他时,他就可以自己洞察一切。後来他却指责我没有引导他。难道他不以为那并没有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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