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来待上半个月。』玛赫特这麽写,机票附在信封内,而且,一个叫马以尔的『密友』会在机场接她。
虽然洁曦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打从一开始,就有怪事陆续不停的发生。
比方说,马以尔这个高大、金发蓝眼的男人,他的走路方式、发音的腔调、过於精确的驾驶姿势,一切都显得颇为怪诞。他似乎照规矩穿着适合在农场行走的衣服、鳄鱼皮短靴,但又加上手上那双小羊皮手套,以及蓝色镜片、金色框的墨镜。
他看上去开朗无比,非常高兴见到她,她立刻喜欢上这个人。在他们抵达圣塔罗沙前,她就告诉他自己的种种经历。
农场本身真是不可置信,不知道是哪个人造出这麽奇迹的产物?一开始是一条宽广道路的尽头,後方的房间直接通往後山;至於屋檐的木材,不知道是否真是货真价实的红木?砖砌的墙壁更是不可思议的古老,难道说,那麽古早以前就有欧洲移民迁移到加州?算了,总之这个地方是在精彩绝伦。她爱死那个圆形的铁铸火炉、动物皮毛制的地毯、巨大的图书馆、陈设古老望远镜的粗狂天文台。
她也喜爱那些好心肠的人。他们每天从圣塔罗沙来这里,清洗衣物、准备餐点。她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必须常常独处,在森林散步就很愉快。偶尔她会去圣塔罗沙买书与报纸,检视着那些布挂。某些太古老的饰品她无法分出属类,研判这些玩意使她乐在其中。
牧场上不乏各式娱乐设施。山顶上架有天线,提供各种电视频道;地下室还有一间陈设齐全的电影放映室:投影机、银幕、各色各样的影片。温暖的午後,她会在池里游泳到主屋的难短;傍晚时分,加州的寒意随着夜晚降临,每个壁炉都旺盛的烧着火。
最为壮丽的发现,就是一卷卷的皮制轴书,沿革记载着『伟大家族』的每一世代与每一分支,细腻考究的历史全貌。看到那些森林总总的照片与图书馆使她全身震颤,有些娇小如颈链镶饰的小幅图画,有些却是巨幅蒙尘的油画。
她还找到自己的家族,南加州的李维斯家希——南北战争之前如日中天,但在战後就整个垮掉。照片多到让她难以承受,这些祖先就是她的血脉源头,从酷肖的五官足以印证。他们的肌肤和她一样苍白,还有两个人有着和她同样的红发。对於洁曦这个从小被人领养的小孩而言,这些物件的意义重大无比。
直到假期快要结束,每当她打开写满阿拉丁、希腊文、埃及象形文字的卷轴,洁曦才明白这些家族纪事的重要性:纵然之後她从未碰触到那些深藏於密窖的泥石板,她与玛赫特的谈话从未褪色。她们曾经彻夜长谈着这些家族系谱。
她曾要求帮助整理家族史,情愿放弃自己的学业。她想要翻译、缮写那些文件,制作成电脑档案。何不出版这部浩瀚的家族历史?这麽久远的谱系相当难得,纵使不是独一无二;就算是欧洲的皇室家族也无法追溯到中古的黑暗世代之前。
玛赫特耐心提醒洁曦,这项工作非常吃力且不讨好。毕竟,这只是一个家族的世代演绎,有时候纪录上只有一堆名字,或是简略的生活记载、生死薄、移民海外的纪事。
那些对话也是美好的回忆呀。图书馆柔和的灯光、皮革与羊皮纸的味道、烛光与抽动的火焰,还有坐在壁炉旁的玛赫特,苍白的绿眼睛罩上一副浅色眼镜,提醒洁曦那些文件可能会淹没她、阻绕她接近更好的事物。真正重要的是活生生的家族本身、而非纪录;应该存留的是每一世代的灵光活力,以及对於血族的爱意。纪录只是将这些心意化为实践的道具罢了。
洁曦实在太想要这份工作了,玛赫特不会不让她待在这里的!她会焚膏继咎、穷尽无数的时光,找出这个家族的真正源头。
日後她发现,那真的是无比骇人的秘辛,是那个夏天的迷谭之一。直到事後,她真正注意到那些看似枝节小事的异状。
好比说,,玛赫特与玛以尔总是日落以後下床;至於解释——他们白天都在睡觉——根本不算什麽解释。他们睡在哪里——这是另一个疑问。在白天时他们的房间敞开,衣柜里满是异国风味的服饰;傍晚一到,他们宛若灵媒物质化般骤然冒出来;洁曦抬头一看,玛赫特好端端的站在壁炉旁,化妆无懈可击、打扮的声色多人,首饰的异彩在破碎流光中闪现不定。马以尔还是老样子,穿着褐色鹿皮夹克,倚墙而立。
每当洁曦质问他们奇异的生理时钟,玛赫特的答复却也言之成理。他们血气虚弱,不喜日光,而且通常都熬夜到清晨。这倒也没错,清晨四点的时候都还会看到他们争论着政治或历史事件,以奇诡的观视角度,有时候以古代用语称呼那些地点;有时候他们还会用某种洁曦听不懂的语言急促交谈。以她的超感应能力,偶或可以懂得他们所说的内容,但那种语音使她困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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