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忘记自己是谁,身在何方。』她继续说道:『我能化身为任一个我选上的发出声音的人,有时可持续数年,然後那种知道自己动不了、注定永远耗在这神殿里的恐惧,又会涌现。你能想像那种恍然醒悟的恐怖感吗?如果目前你所听所看到的一切全是幻象,你会如何?我会想回来做我自己,我会变成你现在看到的,一个有心有脑的我。』
我点头。几世纪前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感觉到她里面暗藏着说不出来且没有形之於外的悲伤。我是正确的。
『我知道他把你囚在那儿,』我指的是恩基尔,已被摧毁垮台的偶像恩基尔。我想起在圣殿上吸饮她的血时,恩尔赶来制止她,几乎当场我的性命。他那时知道自己在做什?吗?难道那时他就已失去理智了?
她只是微笑。她眼睛看着窗外又开始飘降的雪,雪花在星光中奇妙地旋舞。
『曾发生过的一切都是命数。』她终於回答道:『注定我这些年会越变越强,直到强到无人……:无人可敌。』她迟疑半晌,接着又恢复信心。『我可怜的受人爱戴的国王,我在逆境时的夥伴,最後证明他不过是个工具罢了。他是疯了,可是毁掉他的不是我,我只是接收他最後其馀的部分。有时我会像他一样变得很空虚,没有作梦的意志,唯一不同的是,他已不能重头来过。他已毫无用处,他如神只的死只是壮大了我。而这一切都是命定的,我的王子,从开始到结束早已命定。』
『谁定的?怎麽做到的?』
『谁?』她又笑了。『你不明白吗?你不需追查任何事情的理由,我就是结果,从此刻起也是原因。没有谁可再阻挠我。』她的神情有片刻变得刚烈,之後又恢复原样。『旧的诅咒不算什么,我已练就无人可敌的功力,即使是我第一批养的後代也伤不了我。而你也注定要在这么多年之後出现。』
『我改变了什么?』
她挨近我一步,用手臂环绕着我,她的臂是那么柔软,我们靠得很近,对我而言,她美到无可形容,是那么纯粹,那么超尘出世。我再次感到对血的渴望,想弯身吻她的颈,拥有她,如同我曾拥有千名凡俗女子;而她是神,有着无上权能,我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她再次用手指点着我的,像是叫我别出声。
『你还记得小时候在这里的事吗?』她问:『回想看看你求他们送你上修道院学堂的事,还记得修土教你什么吗?记得祷词和经文课?记得你在图书室和圣堂默自析透吗?』
『当然记得。』我的要又快掉下。修道院图书室仍历历在目,教我的修士以为我将来会当神父,我看到寒冷的小房间里的床板,看到修道院被笼罩在玫瑰园的红晕中。上帝!我不要回想那些事,然而有些事就是忘不了。
『你记得你进礼拜堂的那个早上吗?』她继续说道:『你跪在大理石地板上,双手交叉成十字状,你告诉上帝说只要他让你成就神圣,你什麽都愿意做。』
『是的……』现在轮到我的声音变得苦涩涩。
『你说你愿殉教遭受磨难,只要你能变成一个圣人。』
『是,我记得。』我看到久远前的圣人,听到令人心碎的圣诗。我记得我兄弟来接我回家的那天早上,以及我如何跪地哀求请他们让我留下。
『然後,後来你失去纯真,到巴黎寻求发达。在林荫大道的人群中欢唱舞蹈时,你心里想的还是同一件事,你想要超凡成圣。』
『是,』我吞吞吐吐地说:『有一阵子的我确实如此,而且家人见到也很快乐。』
『对,快乐。』她低语。
『我从无法跟我的好友尼古拉斯解释,就算良善是我们自欺欺人编的谎言,为什么相信它有那么重要,良善不真是我们臆造出来的,它是存在的,不是吗?』
『噢,是啊,是存在。』她说:『之所以存在是因我们创造了它。』
悲哀让我说不出话。我看着落雪,紧握她的手,她的吻上我脸颊。
『你是为我而生的,我的王子。』她说:『你受过试炼且被完美改造,在你进到你母亲的卧房,带她来到不死之境时,已预示了你将把我唤醒。我是你真正的母亲,永不会离弃你,我死过也重生过,以上所有的教派,我的王子,都将赞颂你我。』
『怎麽可能?』我问。
『噢,你知道,你知道的。』她从我手中接过刀,一边细审一边让皮制背带从她手掌上慢慢滑过。然後她把刀掷落在那堆废铁上——那是我在凡世唯一的遗物。接着像是刮起一阵风,那堆东西被吹过覆雪的地板,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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