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吸血鬼(41)

2025-10-09 评论

  “这一切对克劳迪娅来说则是奇妙无比。她真是个乖孩子,感到惊异不已,却一言不发。莱斯特雇来画匠给她房间的墙上画了一座魔幻丛林,里面有独角兽、金丝鸟、波光粼粼的小溪,还有硕果累累的果树。她看到这些时,更是无比惊讶。
  “然后是不断涌入的女装裁缝、制鞋工、服装商,来给克劳迪娅配备最好的儿童时装,使她永远光彩夺目。她不仅具有孩子的美丽,弯弯的睫毛,金黄色的头发;装饰更使她魅力无穷,各式精致的小帽,各种小巧的网织手套,一件件艳丽的丝绒外套和斗篷,纯白泡泡袖的睡袍配上蓝光莹莹的腰带,真是令人目不暇接。莱斯特把她当做一个无比动人的洋娃娃,我也把她当做一个无比动人的洋娃娃。在她的恳求下,我迫不得已把退色的黑色装束换成一流的夹克、丝织的领带、柔软的灰色上衣,还有手套和黑色斗篷。莱斯特认为对吸血鬼来说,在任何时候,黑色总是最佳色彩。这可能是他坚定不渝的唯一审美原则,不过他并不反对一点流行式样和有点过头的东西。他喜欢我们和他一起出头露面,出风头。我们频繁出入新的法式剧院,奥尔良戏院,三人一个包厢。使我吃惊的是,莱斯特热衷于莎士比亚的剧目,当然他经常是边看边打瞌睡,不过总能在适当的时候醒来,邀请一位可爱的女士一起去吃宵夜。他会尽其所能使她完全爱上他,然后就粗暴地把她送入天堂或者下到地狱,再把她的钻戒拿回来送给克劳迪娅。
  “这段时间里我就不断地教导克劳迪娅,在她那小巧玲珑的贝壳般的耳朵旁低声细语,告诉她,如果我们看不到身旁的美,看不到处处可见的人类创造,我们的永生便没有意义。每当她接过我给她的书,轻轻诵读我教她的诗,或者信心十足地在钢琴上轻轻弹奏出奇特而连贯的旋律时,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宁静,不断吸引着我探测这目光的深度。她可以一连几个小时地沉醉于书中所描述的内容,静静地听我给她朗读。她是那样的宁静,静得使人心动。每当这时,我就会放下书,在灯光下凝视着她。于是她便身子一动,像洋娃娃一样复活了,用她那最柔美的声音对我说,再给她多念一些。
  “这以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尽管她很少说话,而且还是个胖乎乎、手指圆鼓鼓的小孩,却经常稳稳地坐在我的扶手椅里读亚里士多德的作品、读波伊提乌①的作品,或者大西洋那边刚传过来的新出的小说,或者仔细琢磨前一天晚上刚听过的莫扎特的乐曲。那准确无误的听觉和回味乐曲时的那份专注,使她显得阴森可怖。她会一个又一个小时地坐在那儿推敲那段乐曲——先是旋律,然后是节奏,最后再把两者合为一体。克劳迪娅简直是个谜。根本不可能了解她懂什么、不懂什么。她杀人的方式让人不寒而栗。她总是一个人坐在黑幽幽的广场上,等某个善良的先生或女士发现她。她的目光比我见过的莱斯特的目光更茫然,像个吓呆了的孩子,向那些心疼她的好心施主小声求救。他们会抱着她离开广场,而她就紧紧搂着他们的脖子,牙齿咬着舌头,眼睛里闪着贪婪的欲望。头几年,死亡对这些人来说是一瞬间的事情,但现在她学会了玩弄他们,带他们到玩具商店,或者咖啡馆。他们会给她买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或者一杯茶,好让她苍白的脸颊焕发出容光,而她总是推开杯子,一味地等候,等候,好像是在静静地吞食他们极度的友善。
  ①AniciusManliusSeverinusBoethius(480—524),古罗马哲学家和政治家,曾用拉丁文译注亚里十多德的著作,后以通敌罪被处死,在狱中写成以柏拉图思想为立论根据的名着《哲学的慰藉》。
  “等一切都完成之后,她便会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学生,长时间地和我待在一起,越来越快地吸取我传授给她的知识。她和我有一种默契,这是莱斯特所没有的。清晨,她和我躺在一起,她的心跳伴着我的心跳。很多次我看着她时——当她深浸在音乐或绘画中,没有察觉我站在房间里时——我就又想起了我和她之间那独特的奇异经历:我杀了她,夺走了她的生命,死命抱着她吸干了她的血。我不知道曾对多少人有过这种行为,那些人现在都在潮湿的泥土中腐烂,而她却活了。她活着,搂着我的脖子,弯弯的小嘴贴在我的唇上,明亮亮的眼睛贴着我的眼睛,她的睫毛蹭着我的睫毛。我们抱着,笑着,在房间里旋转,像在跳最疯狂的华尔兹。我们像父女,又像情侣。想想看,莱斯特竟然不嫉妒我们,这多么令人高兴。他只是站在远处对着我们微笑,等着她去找他,然后就会把她带到街上去,在窗户下面向我挥挥手,便去共享他们之间所共有的一切:搜寻,引诱,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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