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不明(11)

2025-10-09 评论

    然而,终于起飞了。
    发动机最后轰鸣了一声,飞机就开始向前滑跑。飞机沿着跑道越跑越快,希拉里想:“它将飞不起来。它不能够……那就完了。”哦,他们现在似乎已经离开地面了。看起来好像不是飞机在上升,而是地面在离开,在沉下去,把一切问题、一切失望和挫折都扔到那咆哮着的、骄傲地向着蓝天升起的怪物下面。飞机在上升,绕着机场飞了一圈。下面的机场显得多么像可笑的小孩的玩具一样!小得滑稽的公路,奇怪的小铁路,在上面行驶着像玩具一样的火车。一个可笑的幼稚的世界,在这里人们相爱、相恨和伤心断肠。现在,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因为它们是如此可笑,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现在在他们下面是云层,浓密的、灰白色的云层。他们一定是在英吉利海峡上空了。希拉里靠在座位上,闭着两眼。逃了,逃了。她已经离开了英格兰,离开了奈杰尔,离开了那个悲惨的小土堆——布伦达的坟墓。这一切都被留下了。她睁开两眼,接着又长叹一声闭上两眼。她睡着了……
    2
    当希拉里醒来时,飞机正在下降。
    “巴黎到了!”希拉里一面这样想,一面在座位上坐直了身子,并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提包。然而,这并不是巴黎。机上的女服务员从吊舱上走下来,用幼儿园保姆那种使一些旅客感到非常讨厌的哄小孩的腔调说:
    “由于巴黎雾大,我们要把你们降落在博韦了。”
    她那神情好像是说:“这不很好吗,孩子们?”希拉里通过她座位旁边的那扇小窗往下窥视。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博韦看起来也被浓雾所笼罩。飞机在慢慢地绕着机场飞行,飞了一阵才最后着陆。接着乘客们被人领着在寒冷潮湿的雾气中向一所简陋的木房子走去,房子里只有几把椅子和一条长长的木柜台。
    希拉里感到很沮丧,但她努力把这种消沉情绪排遣开。她旁边的一个男人小声地抱怨说:“这是战时的一个旧机场,没有暖气或使人舒适的设备。幸好,这里是法国人的,我们总能弄到酒喝。”
    他说得对极了。几乎马上就来了一个带着几把钥匙的男人,他把各种酒供应给乘客们以振作他们的精神。在这长时间的令人讨厌的等待中,酒的确能使乘客们精神振作。
    这样无所事事地过了几个小时后,又有几架飞机从雾中出现和着陆,这些飞机也因为巴黎不能着陆而转移到这里来。顿时这间小小的屋子就挤满了冷得发抖的、激怒的人们,他们都在为这次耽搁而大发牢骚。
    对希拉里来说,这一切都具有一种不真实的性质。就好像她在做梦一样,什么人在仁慈地保护着她,不让她与现实接触。但是,这仅仅是耽搁一下、等待一下的问题。她仍然在旅途中——在逃亡的旅途中。她仍然在逃离这一切,仍然在向她的生活可能重新开始的地方逃去。这种情绪纠缠着她。无论是在漫长的令人困乏的耽搁期间,还是在天黑后很久,忽然宣布来了几辆公共汽车准备把乘客运往巴黎因而引起一片混乱时,这种情绪都始终困扰着她。
    当时来来往往的人群是多么混乱啊!乘客、办事员、搬运工人全都搬着行李在黑暗中奔跑、碰撞。末了,脚和腿冻得发抖的希拉里终于坐上一辆公共汽车,在浓雾中隆隆地向巴黎驶去。
    这是一次长时间的令人困乏的驶行,一共花了四个小时。当他们到达残废军人博物馆时,已经午夜。使希拉里感到快慰的是,她能够即时领取行李坐车到她预订了房间的旅馆去。她疲倦极了,不想吃饭,只洗了个热水澡就匆匆上床睡觉了。
    到卡萨布兰卡的班机原订于翌晨十点半钟从奥利机场起飞,但当他们到达奥利机场时,那儿却是一片混乱。在欧洲的许多地方飞机都已停飞,来往的乘客都被耽误了。
    启程服务台的那个不断被人打扰的办事员耸耸肩说:
    “夫人,您不能坐这趟您已预订了机票的班机走了。班机时间表全都得改变。如果夫人能坐在这里等一会,那末一切都能安排妥善。”
    最后,人们叫唤她并告诉她说,在去达卡的飞机上还有一个座位,这趟班机通常在卡萨布兰卡是不着陆的,但这次却要在那里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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