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从前我第一次访问史泰尔兹庄时相比,一切改变得多么大啊。一想到这里,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苦涩与爱惜变成低沉的叫喊声。
柯露小姐很快地说:“怎么样了?”
“不,没什么。只因今非昔比,使我触景伤情……在很早以前,我曾经来过这里,那是我年轻的时候。此刻,我正在怀古。”
“明白了。那时候这个房子充满快乐,是吗?大夥儿都过着很快乐的生活吧?”
奇怪得很,自己所想像中的事,有时候觉得它就在万花筒里面摇滚折腾似的。现在的我就是这样。往事和所追忆的一些琐事,令人眼花撩乱。而才想到这里,刚才的花纹,又回到原来的花纹了。
直到现在的我,所怀念、所哀惜的是做为过去的过去,而不是现实的过去。这是因为即使现在,已成为遥远的昔日的当时,幸福依然未曾降临史泰尔兹庄的缘故。我抛弃感伤,回想起真实的往事。我的朋友约翰和他的太太也都不幸的,为被压迫的生活这个担子而焦虑不安。劳伦斯·卡雍狄修神沉于忧郁。馨西亚由于闲着无事,在她的蓬勃朝气蒙上了一层阴影。殷格尔索普和一位富翁的千金结婚,但是他的目的在于太太的金钱。是啊,连一个幸福的人都没有。而现在也是一样。这里没有幸福的,史泰尔兹庄并不是幸福会光临之处啊。
“我正在沉缅于一种错误的感伤。这里不是吉祥之家,现在仍然一样。住在这里的人都不幸福哪。”
“没有这回事,令媛呢?”
“茱蒂丝也不幸福。”
我这样说,但忽然觉得一定这样。是的,茱蒂丝并不幸福!
“波德·卡林顿曾经说……”我说:“他很孤独。但是我认为他还是过得很快乐,他拥有那座公馆,还有……”
柯露小姐尖锐地说:“是的,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威廉爵爷却可以另当别论。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本来就不是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人士。他应该属于另一个世界,也就是成功与自主的世界。他的人生是成功的,连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和我们这些创伤的人可不相同呢。”
她的措词竟那样奇怪,我望着她。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使用‘创伤’这句话?”
“本来就是嘛。”她忽然加强了声调说:“至少,我是一个心灵创伤的人。”
“嗯。”我温和地说:“我知道你是很不幸的。”
柯露小姐慢慢地说:“你可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吧?”
“我知道你的名字……”
“柯露不是我的真实姓名——这是我妈妈的姓,后来才……”
“后来?”
“我的本名叫做李芝费特。”
片刻之间,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立刻想起来。
“马煦·李芝费特?”
她点了头。
“你已明白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爸爸是一个体弱多病,性情粗暴的人。他不准我们几个孩子想受一般人一样的生活。也不让我们邀朋友到家里来玩。连零用钱也不给。我们过得像是囚犯似的生活。”
她停顿了一下。她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睛,黯然地瞪大。
“于是……我姐姐……我姐姐就……”
“不必再说下去了。可能很难受吧。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不必告诉我。”
“可是,你不明白,你绝对不明白的。就是玛嘉丽的事。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当然,我姐姐向警察自首招供了。可是,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相信!她的供述并不是事实,没有这一回事,我觉得没有发生过如姐姐所自白的事实。”
“你是说……”我迟疑了一下。“和事实不合的话,那么……”
她把我的话打断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玛嘉丽的事。不像是玛嘉丽所做得出来的。那不是玛嘉丽所干的呀!”
“你说的对,那不是玛嘉丽所干的!”
这句话虽然已经说到嘴唇快要溜出来了,但我又把它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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