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白骨都竖着,根根尖端染血,以她为中心微微倾斜,仿佛在无声的致意。
幽蓝的水光映上去,那些簇拥着她的白骨,宛如一朵巨大的盛开的菊花。
“白骨之舞?!”在恶灵被全部驱逐的刹那,金索上钉着的祭司看到了下方密室中惊人的一幕,一贯无喜无怒的眼里,骤然闪过了波光,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女孩子,喃喃,“骷髅花…你居然可以支配骷髅花!”
那是和噬魂术、分血大法并称的教中三大邪术之一,自沉婴教主死后便久已失传。三大邪术之中,噬魂术为掠夺力量之术,分血大法为召唤恶灵之法,唯独骷髅花是三大邪术中的攻击系的术法,所带有破坏力足以惊骇人世。
“我不知道什么是骷髅花…”她筋疲力尽地坐倒在地上,扔掉了手中的白骨,感觉眼前一阵一阵的发白,“我只会跳房子而已。婴让我跳,我就跳了…”
随着她身上聚气的消散,那些如花盛放的白骨哗然散落,在地上铺成了一个同心圆。
“婴?”昀息的目光却是骤然一凝,有雪亮的锋芒,“你说‘婴’?她在哪里?”
“咦,你也知道婴?”神澈也有些兴奋起来,四顾却不见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同伴,诧异,“她刚才就在这里啊,她每天都会过来给我送蘑菇的——你难道一直没看见她?”
“…”眼神只是一扫,金索上的那个人却沉默了下去。
既然就在这里,而这么长时间来他却一直“没有看见”,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对方在术法上的造诣比他更加高强!
而且,她并不愿意出来见自己。
这个拜月教中,居然还有这般厉害的神秘高手在?沉默了片刻,一种异样的表情浮上了眼眸,昀息放缓了声调,对着神澈耳语般地微笑:“阿澈,下一次她出来的时候,你偷偷地指给我看,好么?”
“嗯!”筋疲力尽的少女随意地点点头,还有些高兴,“祭司大人也想认识她么?”
昀息无声地笑了一下,深碧色的眼睛里有难以捉摸的光。
微微喘息着,神澈不由笑了起来,学着婴的样子,快乐地单脚跳了一下:“原来我可以打得过那些恶灵!昀息大人,以后我每天都可以替你驱赶那群恶灵了!”
“你不想看着我被它们咬么?”昀息微微笑着,问。
“是啊。”神澈点点头,认真,“我不想这样。”
昀息凝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忽地叹息了一声:“为什么呢?其实我对你并不好——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觉得和死了一只蝼蚁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 显然被那样的话刺伤了,神澈流露出难过的神色,蹙起眉头想了想,眼里有执拗的表情,“我就是不想看到这样。”
“…”昀息沉默下去,用深碧色的眼睛俯视着那个黑暗中成长起来的孩子,许久许久,忽然道,“你很像那个人啊…一样纯白的灵魂。有温暖的光。”
“像谁呢?”因为被第一次夸奖而有点羞涩,但她依然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的第一个教主,叫做沙曼华。”祭司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看着眼前的人,却又恍恍忽忽似乎看到了另一个时空,“而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失去了她。”
这句话之后,密室里便重新陷入了沉默的泥潭。
四十二
神澈在这种气氛中有点忐忑,不知道如何回应祭司大人忽然而来的柔软态度。
“师傅当年和我说,像我这样的人,内心什么都没有,是难以为继的…直到他死后五十年,我才知道他是对的。”幽蓝的密室中,传来祭司茫然的话,带着某种虚无的气息,“我师傅最终死于内心的荒芜。我很怕自己变得像他那样…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寻找她那样的…抑或是、小叶子那样的。”
而神澈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有点莫名地看着他,眼睛明亮而清浅。
神澈一直没有留意到、自从祭司大人来到这个幽狱后,婴就很少出现了。
不但不再教她跳房子,甚至连出来给她蘑菇的间隔也越来越长——既便是偶尔出现了,也只是坐在那个墙角里,低着头,把蘑菇放到了地上,便立刻后退,消失在阴暗的角落里。
“奇怪,你还是没看到她么?”神澈问祭司,对方依旧只是摇了摇头。
“啊?怎么会呢?刚才她出来了,就坐在这里呀!”神澈指着那处角落,满怀诧异——虽然这个水底幽狱光线黯淡,可祭司不是常人,应该可以在黑暗中视物。
“婴是一个单眼,单脚的姑娘,穿着宽大的白色法衣。她很害羞,总喜欢低着头坐在角落里,都不大敢看别人。”神澈手捧着那枚白色的“蘑菇”,绘声绘色地对着昀息描述,扁扁嘴,“她一定是怕羞了——每次我一和她说祭司大人想见你,她总是摇摇头,立刻用那一只小脚别别扭扭地逃走了,我拉都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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