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两人忽然悲从中来,抱头大哭了起来。
月色满地,烂若涂霜。
更深的院落,阒无人迹。风吹处,落花如雪,被月光照成了银色。
远处的星空飘浮着一团紫光……
已记不清有多少日子,自已曾在这小亭中独坐,伴着茶炉,在夜风中冥思。
他忽然觉得,长久以来,自己一直过着一种极简单的日子。
简单而重复。
而他自己似乎已习惯了这样的过法。
倘若没有荷衣,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去天山,更不会在塞外住了那么久。
相遇是如此珍贵。
如果没有相遇,生活也许不再有趣。
荷衣如若有知,也会这么想么?
不,不会的。如果没有相遇,荷衣就不会认识他。不认识他,她就不会死得这么快。
一个人幸运,也许就是另一个人的厄运。
“荷衣,你不该认识我……”他望着幽深的湖水,喃喃地道。
湖畔歇着一条小船,船上点着一串红色的灯笼。
恍惚中,船篷里传来她的轻唤:“无风,上来……”
他撑着拐杖站了起来,扶着围杆,踉踉跄跄地推开那个通往水中的小门。
下面是几级光滑的台阶,台阶淹没在水中。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船似乎是停在他眼前的,只需几步便可达到。
他伸出拐杖,身子微微一倾,一只手忽然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腰带。
“你要去哪里?”一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
是顾十三。
他回过头,打着招呼道:“顾兄来得正好。我正要上船,荷衣在里面等着我。我们可以一起去……”
“这里并没有船。”顾十三打断了他的话,不由分说地将他扶回轮椅。
“哦。”他心不在焉地道,双眼仍然盯着前方的某处。
某处空荡的水面。
“荷衣……已经去世了,你要忘记她才行。”看着他失落的样子,顾十三心中不忍,却又不得不说。
他一脸的迷惑,好象根本没有听明白。
“你若不信,就把这块石头朝那条船扔过去。”他的眸子沉静如水,嗓音冷酷无情,将一块鹅卵石塞到慕容无风的手里。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其中的一滴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微微一愣,垂下头,沉默不语。一时间只觉浑身颤抖,冷汗涔涔,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与恐惧。
闪着红灯笼的木船渐渐飘去。
“这种时候,你不该一个人到这里来。”想了很久,顾十三终于说道。
他拍了拍慕容无风的肩膀,想安慰他几句,却又觉得此时此刻,任何话都已成了多余。
月华如水,静静地照在浓墨一般的湖面上。
竹枝摇动,荷风清凉。
远处的涛声与近处的蛙声交织成一片。
万物无言,默默生长。
他没有回答。耳中全是自己急促不堪的喘息。原本心脉极弱,加之思虑过伤,一时间,他已神识昏乱,痰血交积,无法说话,只好伸出手怀中胡乱地摸索着。
“药在这里。”顾十三递过药去,接着,一掌抵住他的腰际,护住他的心脉。
过了很久,他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
“夜已深了。”顾十三轻声道:“回去罢。”
他茫然地点点头。
余下的日子,他的病情并不稳定。
渐渐地,谷里的大夫们已习惯了他的幻觉,不再说破。他时而清醒,时而昏乱。唯恐他心疾骤发,一旦情形出现,大伙儿要么装作没瞧见,要么和他敷衍,绝不多说一字,更不敢揭穿,徒增了他的痛苦与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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