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和尚平静地一点头道:“无情劫火走一阵,还我无垢红莲身!她原为应劫而生,自然也应劫而去,生生死死何足恋,劫火之中现红莲,施主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韦光激愤地叫道:“我当然看不开!她纯洁,她善良,她从来没有害过人,却得到这样悲惨的下场,难道这也是天心之所在?什么叫做劫数?为什么尽是善良的人遭劫,假若天心是如此不公平的话,天道何足论……”
邋遢和尚微微一叹道:“施主的思想又转入魔道了,天心渺渺不可测,天意悠悠不可量,原非人智所能尽解,然而春华秋实,四时不变其序,夏荣冬枯,生长不灭其貌,足证天道自有其轨!”
韦光摇头道:“我不跟你抬杠讲道理,我只知道小红不该死,而她偏偏死了,有许多该死的,却又偏偏活着,世情如此,天道何在?”
邋遢和尚忽而大笑道:“施主这话更奇怪了!谁该死,谁不该死!谁该死而不死,谁不该死而死!施主昨日几乎死了,而现在仍然活着,这位姑娘并没有人要杀她,她却偏偏自杀死了,可见生死之事,存之于天,行之于人……”
韦光被他这一阵该死不该死的话弄得整个迷惑了,细想起来,觉得他的话似乎大有道理,然而小红是真的该死吗?
想了半天,他虽然无法驳斥这是错的,却也不愿承认这是对的,只得冷冷地道:“大师有事尽管请便吧!我还要把这位姑娘的遗骸整理一下!”
邋遢和尚微微一笑道:“死者已矣!生者可追!施主当真不要贫僧再效劳了吗?”
韦光不耐烦地道:“不要了!”
邋遢和尚从背后解下葫芦,先对着嘴喝了一口,然后指着葫芦笑道:“施主除了死去的这位姑娘外,就没有其他想见的人吗?”
韦光被他扰得十分烦躁,一心只希望他快点走开,遂以更冷的声音道:“没有了!大师父快请便吧!”
和尚哈哈一笑,背上葫芦返身走去,口中作歌道:
“见也难!别也难!一别相思万重山!
朝也盼!暮也盼!不见伊人泪阑干!
肝也断!肠也断!春宵梦里离人远!
更也残,漏也残,悠悠心事托管弦!立阶不觉秋露冷,惟忆昔日长江畔!
长江之畔何所事?此心与君共知之。
风片片,雨丝丝,人到多情情转痴,痴情绵绵何所以,正是凄凄断肠时。
与君久别离,相誓不相弃!
君今不相问。妾将何所寄!
有何寄?无所寄!惟对长空终宵泣!………”
当歌声渐近尾声时,邋遢和尚的身形已经走得很远了,可是他的歌词却触动了韦光的心事,他的歌中唱出了另一个女子的幽怨,是谁呢?
由长江畔三个字,他想起白纫珠……
“一点也不错!我与纫珠是在长江上认识的,这和尚分明是要告诉我纫珠的下落,而我却忽略过了……”
想到这儿,他立刻将地上的骨骸包好,提在手中,飞似的追在和尚身后而去。
邋遢和尚走得很快,韦光追得也很快,两个人一前一后,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更不知道追了有多久,韦光只知道自己已尽了全部的力量,用着最快的速度,都始终无法将距离拉近一点。
追着,追着,当邋遢和尚在一个山谷口转弯后,韦光再赶上去,已经失去了他的身形,同时也感到一阵从所未有的疲倦袭来,失望地停立片刻,最后还是找了一片凸出的山石下,将身子蜷缩在里面睡了。
这一睡过了很久的时间,因为他从被邋遢和尚糊里糊涂移到那片山谷之前后,将近有两昼夜没有好好地休息过,这其间历劫生死,最后目睹小红惨死的情形,心神交瘁己臻极点,所以在邋遢和尚的身形消失后,他只觉得万念俱灰,再也没有比安静地睡一觉更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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