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隐(48)

2025-10-09 评论

  "那场大火可烧得有点儿邪门儿。"

  又来了,又不像是问话。他吹熄了火柴,"哪场大火?"

  "哪场?仓库那场。"

  "哦,那场。"他把半根焦棒丢进了桌上烟灰碟。

  金士贻坐直了身子,"没听见什么吧?"

  李天然笑了,"主编,烧火的事儿,还是您跟我说的……"他吐了口烟,忍不住又补了一句,"都还没上报。"

  "没错儿,没错儿……我只是随便说说,"他看了看手表,"咱们这份儿画报虽然不是新闻性的,也总还沾了点儿边儿……你也算是一位编辑。"

  好小子,就想这么打圆场?李天然弄熄了烟,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我没有干过记者,也没出去采访过,可是您要是觉得有这个需要,我也可以去试试。"

  "不必了。"金士贻急忙挥手,"……对了,待会儿咱们五点走。"

  "五点走?去哪儿?"

  "你怎么忘了?卓家老太太的堂会,礼都送过去了。"……

  李天然溜达着出了九条东口。一片青天,大太阳,凉凉的,空气又干又爽。北小街上有好些老年人在板凳上晒太阳。路上人挺多,挺热闹。卖什么的都有,他买了六串冰糖葫芦。山药蛋,荸荠,葡萄,各两串。

  今天又提,第二次了。李天然觉得那天晚上留了个记号是留对了。谁着急,谁总有点儿关系。看样子老金是有点儿鬼。奇怪蓝青峰用了这么一个人……他进了家门。

  "吃了吗?"

  徐太太正在院里晒棉被。李天然把糖葫芦交给了她,说还没吃,"不用做了,出去买点儿什么吧。"

  "客厅有个包儿,早上关大娘托我捎来的,说料子有剩,又给您做了一件……您想吃点儿什么?"

  "看着办吧,九叔哪儿去了?"

  "不知道,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徐太太收起了糖葫芦,披了件棉袍,出了门。

  沙发上那个纸包儿还绑着麻绳儿,他解了开来,包的是件阴丹士林布面儿丝棉袄,一排亮亮的铜扣子,穿上了身,又合适又舒服。

  他双手插进口袋,觉得有样东西,是条乳白棉手绢儿。李天然心跳加快,脸也发热。

  他点了支烟,半躺在沙发上,闻着柔软手帕那股淡香,觉得巧红也真够大胆的了。留下了他那条蓝的,回送了条白的。这要是再早几年,不就是后花园私订终身?……

  他脑子有点乱,师父一家的事还没了,就惹上了这个……

  "趁热……刚出炉!"徐太太院里一声喊,惊醒了李天然。他去了饭厅。徐太太已经把切成片儿的酱肘子和一堆火烧摆上了桌,还给他夹了一套。他咬了一大口。火烧还热着,肥的都化了。他叫徐太太坐下来一块儿吃。她客气了半天也没坐下,只包了两副回厨房。

  他吃了三副。徐太太进屋给他那壶香片续上了开水。

  "没什么事儿,早点儿回去吧,棉被待会儿我来收。"他取了两串山药蛋葫芦,把盘子一推,"这几串儿你带着,回去请老奶奶和关大娘吃……记得跟她提一声儿,丝绵袄我穿上身了。"

  徐太太走了。他又喝了两杯茶,看见窗外开始夕照。好一阵没练了。他下了院子,脱了棉袄衬衫,光着脊梁,从头到尾走了趟拳,走得他浑身发热,浑身舒服,浑身肌肉发亮。这才收了棉被,拾起了衣服,进屋洗澡。

  下一步该怎么走?盯羽田?怎么去盯?他住哪儿都不知道。前几天不是白跑了一趟"大陆饭店"?什么苗头也没有……李天然半躺在白瓷澡盆里,水盖到他那厚厚的胸脯,两条结结实实的膀子白里透红,松松懒懒地搭在盆边。

  巧红除了没丹青的武艺,其他都挺像。说她弱,她又很强。说她强,她又很弱。丹青不错死得很惨,可是活着的时候,可比巧红有福气,谁都疼她。只是大师兄疼得过分,让她受不了。丹青不止一次偷偷跟他抱怨,"大师兄归大师兄,可是不能什么都是他对,怎么说都是他有理,什么都得听他的……"

  李天然选了套藏青西装,双排扣,再想到是去参加人家老太太的大寿,就挑了根深红浅红斜纹领带。最后又把巧红手做的那条白手绢塞进上衣左胸小口袋,只露出一小截白边儿。

  他套上了风衣,到了九条。天开始暗了,长贵正在大门口送蓝兰上车。

  "T. J.怎么不来看我?"

  他上去扶着车门,发现蓝兰又是一身成熟的打扮,尤其是她那两片鲜红的唇,"老天……这是上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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