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我刘家贵的儿了!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难事,你只要想起这一夜,便没有过不去的时候。用手顶住这里!”
“爹爹,我……我的手发麻……”男孩子的话音里已有些哭腔了。
“手发麻就用肩膀来顶。”父亲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人一起用力,刘家贵在空中甩了一记响鞭,两匹雄骏的黑马往前一探,车轮终于离开了水坑。两人迅速从冰水中爬出来披上衣裳,又各喝了一大口酒,刘家贵抓起一团雪在儿子的双手上用力地揉搓着,问道:“现在好些了么?”
“痛!”男孩子皱着眉头答道,感到腹中燃起了一团烈火。
“痛就是有感觉,上车去吧。”
“爹爹,我什么时候才会像你那样不怕冷?”
“小子,这是你头一次哪。再多干几回就好啦。”刘家贵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上车去罢,我们这就到家了。”
… …
雪地上的阳光十分刺眼,他踩着雪,跟着仙儿来到一个陌生的院子。仙儿穿着件绣着水仙花的新棉袄,胸前一个小小的围兜,已被涎水湿透。她一点也不好看,眼睛极小,笑的时候就眯成一条缝。母亲常说,仙儿出生时老天爷正巧打了一个盹,所以她的脑子不管用,长得也不像刘家任何一个人。单从五官上仔细琢磨也找不出一点与自己相似的地方。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两颗虎牙凸出来,随时随地流露出婴儿般稚嫩无知的样子。
“记住,你是我姐姐,我是你弟弟。”一路上他不停地向她重复:“弟弟,弟弟,弟弟……”
“哥哥。”仙儿不为所动,固执地叫他哥哥。
“你比我大四岁。”
“哥哥。”
“你为什么叫我哥哥?”
“哥哥。”
“好罢。”他叹了一口气,掏出水绢,替她擦了擦鼻涕。临走时英娘给他带了一大叠的手绢,就在路上已用掉了三条。仙儿不会控制自己身上流出的液体,她经常尿床、尿裤子。她在哪里都会做出令刘家丢脸的事情来。
父亲告诉他,仙儿喜欢热闹,喜欢人多,喜欢和一群小孩子们疯闹。“你跟着你姐姐玩儿,只要不让她走丢就行。”
仙儿的眼光怯生生的,她不肯拉他的手,出了门就拔腿飞跑。他追上去,从怀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她的口里。
她终于停下来,叫了他一声哥哥。他趁机拉住了她的手又不敢抓得很紧。她不情愿地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柱香的功夫,停在一个有着碧油屏门的院子门口。
门内传来孩子们嬉戏之声。
他迟疑片刻,推开院门,顿时无数的雪球向他飞来。仙儿尖叫着奔了进去,他看见一群孩子一面向她扔雪球,一面追着她大喊:“傻大来啰!傻大来啰!”
其中一个男孩子喝道:“傻大别动!”
仙儿立即站住,立时又有无数的雪球向她打去。她乐得咯咯直笑,过了一会儿,见雪球越来越密,又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傻大,我们把你堆成雪人,好不好?”另一个男孩子道:“你不是一直想玩雪人么?这回我们堆个大的——”话音未落,一个黑影直冲过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接着一张愤怒的脸向他恶狠狠地喊道:
“别欺负我姐姐!”
被打的男孩高他一头,中了一拳,身子只是晃了一晃,一怒之下冷不防抓住他的领子,将他踹倒在地,一条腿半跪在他的背上,道:“你是傻大的弟弟?”
“是!”男孩的手被拧着,痛得钻心,却拼命咬牙忍住。
“那你就是傻二!”
“我不是傻二,我叫刘骏。”
“傻大的弟弟就是傻二!”
“傻二!傻二!傻二!”一群孩子拍着手围着他叫起来,他怒气冲天地翻了个身,朝着那个欺负他的人猛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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