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暂时告辞,晚间再见……”这位青衫文士,也许是由于有着太多的心事,自从他进入酒楼起,除了最初那下意识的目光,匆匆一扫之外,即未再去注意周围的事物。
可是就在距离他三副座头的座位上,却有一双清澈的眸子,不时地在向他愉愉注视着。
那是一位身穿紫色衫裙的妇人,与她同座的却是一位年约弱冠的少年人。
不过,由于这二位是坐在大厅中最偏僻,也是光线最黯淡的一角,因而即使特别注意,也不容易看清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当然,像青衫文士这么根本不注意别人的人,自然更不知道暗中有人注意他了。
当他向堂倌招呼着,准备要一间清静的上房时,那暗中向他注意着的紫衣妇人和年轻人已悄然离去。
不久,青衫文士也在堂倌的前导下,走向隔壁的悦来客栈。
“爷,这是本店最好的一间上房,小的猜想你一定会满意的。”一进门,店小二就大献殷勤地谄笑着。
“唔,马马虎虎。”青衫文士口中漫应着,游目四顾。
忽然,他目光一亮,走向床头的墙壁前,并“啊”了一声道:“好一手佑军狂草!”接着,却曼声吟哦起来:廿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那是苏轼所作的“江城子”,但却只录了前半阕,而且将第一个字的“十”字改成“廿”字。
这一字之易,似乎恰搔着青衫文士的痒处,使得他特加激赏,曼声吟哦间,那本来充满着忧郁的双目中已涌现出——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难道说,这位青衫文士,竟然是一位别有怀抱的伤心人吗?店小二尚未发觉青衫文士的反常神态,只是轻轻一“咦”道:“这是谁写上去的?”青衫文士问道:“小二哥,以前你没有发现?”店小二道:“是的,早晨打扫房间时,我都不曾发现。”“昨夜住在这儿的是甚么人?”“那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人家,一早就走了。”“隔壁还住有客人吗?”青衫文士抬手向左右隔壁一指。
“右边房间现在还有空着,左边是堆放杂物的储藏室,不住客人的。”店小二苦笑了一下,接道:“小的将它擦拭掉。”“不!”青衫文士连忙接道:“人家写在这儿作纪念的,你就让它留下吧!”店小二退出之后,青衫文士关上房门,目注那半阕古词,怔怔地出起神来。
半晌,他才低声喃喃自语道:“奇怪?墨迹犹新,显然没超过半个时辰,那是甚么人题的呢?……为甚么要将“十”牢易改为“廿”字?……难道说是为我而改的?也是为我而题的?并且事先知道我要住在这一个房间,……那是甚么人呢?”接着,又自我解嘲地苦笑道:“别疑神疑鬼的了,这显然是一种巧合,否则,至少这笔迹我应该有点印象才对。”尽管他自我宽慰着作了一番合理的解释,但他还是不甘心地,在房间内作了一次细密搜查,一直到他认为别无可疑之处后,才和衣躺了下去。
人是躺下了,但脑子却并未休息,不过,他的脑子在想些甚么,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已经一片漆黑,店小二提着灯,-门而入,后面还跟着那位狐袍人。
狐袍人一见面就歉笑道:“青衫老兄,很抱歉,打搅你的清梦了。”青衫文士笑道: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睡着!”接着,又注目问道:“老兄,怎么样?”狐袍人道:“人已经找着了,外面雪很大,我已经准备了马车,老兄是否须要先吃点东西?”“不用了,回头再吃吧……”说着,提起他那支旧书箱,相偕走了出房去。
不错,雪很大,大街已有尺厚的积雪,鹅掌大的雪花,还在纷纷飞舞着。
约莫顿饭工夫过后,马车戛然而止,狐袍人含笑说道:“到了。”相偕下车之后,青衫文士发现是在一幢极普通的三合院前,狐袍人当先带路,道:“老兄请跟我来……”进入右厢房中一间起居室中,一位双十年华的美艳少女,正以冷漠的眼神迎接他们。她,的确是够美的,不论身裁,面目,肤色,一切的一切,都长得那么恰到好处。可惜表情就是太冷,真算得上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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