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卖茶的是一个六十以上的老人,一面泡着开水,一面笑道:“客人看这叫化子奇怪吗?少时等他—醒来,还有奇事咧,您慢慢看罢。”
继武笑道:“这位穷朋友委实有点异样,他是这里人吗?”
老人道:“他是哪里人连我也不知道,到这里来也不过才只三个多月,就住在那山后山神祠里。你别看他是个叫化子,人家可从不乞讨,只以卖药为生,用起钱来都毫不吝惜。
“只是脾气太怪,他卖药从不讲价,你只稍一还价,便莫想买到,如果你一定想买,非十倍以上的价钱不可。
他那药又极灵,只要他说那病能治,从来没有不好的,所以买卖非常好。坏的就是太脏,又有许许多多古怪的举动,还有一个只交小孩子不理大人的怪毛病。”
继武听了不由更加奇怪,又笑向那老人道:“他饮食起居也和常人一样吗?”
老人道:“他在饮食方面,倒没什异样,只是酒量大得吓人,我们这里所产的麦酒,向来是滴水不掺的,他最少也要十斤才过瘾。一吃醉了,便叫孩子们拿石头把他堆起来,终要一两个时辰才醒。
“只他一醒,身上那些堆的石头便自己飞得老远,他也折回山神祠去睡大觉。你要买药,要趁一清早,他在那边小酒店喝酒的时候,只一吃醉便不成功了。”
继武闻言,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将晓,蓦听哗啦啦一响,再看那异丐时,身上盖的石子,已经飞开丈余远近,身边竟一块不剩,那片土坪上,比方才用扫帚扫过的还干净。
那乞丐也从容地立起来,双手一伸,又打了一个哈欠,便转身由茶棚面前,向村外那座小山走去。
恰好正从继武面前走过,继武仔细一看,只见那异丐,年纪约在四十以上,上身精赤着,下身只穿着一条犊鼻裤,赤脚草鞋,一身黑肉,紫中带亮,就像抹过油的一般。
长方脸高颧骨,一个蒜鼻子,项下和两鬓,满生着虬髯,绕着一张大嘴,最惊人的是两只眼睛,闪闪生光,只向人一扫便逼得人不敢正视。再配上两道浓眉,一直插入鬓角越发令人觉得气象威猛。
只头上却是一个秃顶,脑后只有钱大一个小小道髻,用一把小刀,当着簪子插着。
不由心想,此人较之狗皮道士、铜袍道人和公孙寿昌等又是一般异样,一定也是一位异人,但不知与自己缘份如何?
正想着,那异丐已经走过去老远,忽然又掉转头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一个赶老婆的痴汉,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出息?”
说罢径去。
继武不禁心中又是一动,连忙将茶钱付了,跟在后面走去。时已暮鸦归林,落日衔山,满天红霞,映得山风都成一片金紫色,那乞丐出了村口,循着山径走着,看去并不太快,但饶继武练过武功,再也赶不上,相距老在十余丈远近。
太阳渐渐从山角上沉下去,暮色苍然而至,那乞丐从山下向山上翻着,路也愈形畸岖难行。继武一路狂奔,不禁喘息有声,但因那异丐所居山神祠不知究在何处,惟恐闪失迷路不敢停步,越走越觉吃力,渐渐两腿已经酸麻。
一看那异丐已到山顶,似乎又回头向自己看了一眼,不由一鼓勇气,又翻上山去。方到山顶,天已全黑,那异丐又从山上翻了下去。
那下山的路是一条斜坡蜿蜒直到山下,比起上山的小路,看去似乎好走得多,可是却陡得异常,继武飞驰而下,几乎收不住脚。
等到山下已是浑身汗出如浆,再看那异丐已不知去向,天又全黑下来,虽然新月初生,略辨山径,却不知那山神祠究在何处,心下不禁又是一慌。
再定睛一看,原来山下却是一曲清溪,迤逦由南而北,溪水潺潺映月生辉,正幻起一片金色鳞纹,隔溪山势越险,诸峰相望,仿佛群仙拱揖。溪边怪石嵯峨,在一天淡黄月色下看去,便似一群猛兽,伏地欲搏。
就在那若干怪石南侧,峙立着一株古柏高可参天,亭亭如伞盖,树下隐约可见有两间房屋,还有一枝小小旗杆,分明是个祠宇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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