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华心下恻然,忙问姑娘身世。
姑娘玉容黯然欲泪,娓娓道出……
原来姑娘姓冯,名唤随时,他父是杭城名捕“朱砂掌”冯大刚,八年前,浙江巡抚衙中堂被飞贼光临,盗去一架贝母云屏,这屏端确为人间奇宝,能知晴雨风云,天时一变,屏上泛出五色云彩,或浓或淡。
巡抚失此奇宝,立命“朱砂掌”冯大刚限半年内,人赃捕获,冯大刚接下海捕文书,率领四个助手,天涯追综。
四月後,巡抚身罹重病而死,这件盗案也就成为一宗悬案,但冯大刚一去,音信尽无,剩冯大刚与母伶仃孤苦,茹辛度日,冯丽芬从其父之友师门长辈,峨眉慧性大师处习得一身武艺。
数年过去,冯大刚仍是杳然无信,其妻终日泪流满面,恹恹成病,冯丽芬见他母哀伤成疾,便说要出外寻父,其母见冯丽芬意志坚决:心虽不舍,只得首允。冯丽芬孤身奔走江湖半年,仍然打听不出,今日才至金陵,险道毒手……姑娘说至此处,只是李仲华双眼,凝向著窗外,脸上露出思索神情。
姑娘情不自禁地问道:“公子,莫非你知道家父踪迹吗?”
李仲华在思索著,那日在燕家堡地室中壁上,那些死者所刻留下的人名字迹,一各各默出,突然默念出“朱砂掌”冯大刚姓名,不由毛骨悚然。
他忆起地室中惨状,皑皑白骨,倒置壁角,衣履残破,兵刀仍是雪亮晶莹,鼻中仍尚隐约嗅得丝丝腥臭,中人欲呕的气味。
他恍然明白,这贝母云屏定是燕雷所盗,为“朱砂掌”冯大刚察出,是以被燕雷推下地室,终於渴饿而死。
但面对著姑娘,他能说出麽?这是异於寻常的一种打击,铁打铜浇的汉子也禁不住,何况姑娘红粉弱质?
听姑娘一问,目光恻然地凝视了姑娘一眼,几次欲言又止,只是摇头叹气。姑娘见状更是心惊肉跳,一种不吉的预兆,在她芳心中涌上,悴悴心跳不止,连声催问。
李仲华知道不说也是不成了,微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千万不要伤心,令尊已遇害了。”姑娘一听,玉容惨白,只感天旋地转,娇躯摇晃不至,几乎在椅上倒下。李仲华忙扶住,姑娘颤声问道:“公子,你是怎麽知道的?”
李仲华於是将燕堡地室中所见说出。
姑娘立时晕厥过去,李仲华慌得手足无措,也顾不得涉及男女之嫌,与姑娘推宫过穴。一阵推拿後,姑娘才缓缓苏醒过来,哭道:“我那苦命的爹……”哀惋欲绝,李仲华也由不得泛出同情泪光。
姑娘哭了一阵,道:“可否请公子,陪我这苦命人同往燕家堡,起出先父灵骨?小妹定供长生禄位,永铭大恩。”李仲华不愿坚辞,只推说目前有事待办,劝说姑娘暂回杭州,待此件事了,自己可代起出,送至抗城。姑娘说甚麽也不行,坚持欲李仲华待事办了,同行前往涿鹿。
李仲华无可奈何,只得应允下来。
店房内,倏然变得寂静,似一泓死水一般,略无波澜。
李仲华望著窗外拂动的柳丝,似乎在想甚麽心事。
一连串颠沛流离的日子,使他闯荡江湖的意志几乎动摇,连“幽山月影图”也失去了信心;他不知道“幽山月影图”蕴藏著甚麽重大秘密,值得亡师如此重视?若说有武学秘筮这一类的东西,实在引不起他一点兴趣。
他只觉人世的阴诈,随处均是一样,草莽江湖亦无二致,弱肉强食,人命如草芥,尤其无缘无故,事情突如其来,临在你头上,使得手忙足乱,忧心仲仲,比动辄得咎更甚。
江湖之内,魑魅魍魉,白日现形,外貌和顺,内责险谲,在在部是,令人防不胜防;他一月来所得者,仅寥寥两人知己,一个是患难相扶,忘年之交的神眼独足“鬼见愁”邹七;另外是风华绝代,令自己片刻弗释,刻骨相思的罗刹玉女郝云娘,但只萍水一瞥中,就长滋心怀,不禁想到那日在炼水郊外土地庙内,被“罗刹鬼母”“白骨阴风掌”所中,郝云娘那种关护体贴,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中,发挥得淋漓无遗。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武陵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