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云开、山容如洗。突然在那鹞子翻身的山峰之上,有人作歌,歌声轻柔甜脆似是女子。
奚沅此时入作仰卧,仿佛听见峰上人口音甚熟,但自己除了可以略开一线眼皮以外,根本无力呼救。更糟的是恰巧在峰腰横挺的一棵巨大古松把他的身形遮住,使峰上人无法直接看到;不由以为天命已绝,瞑目待死。
峰上之人,是一个腰悬长剑及小小药囊,身着青衣罗衣,十六七岁的美秀少女。哼罢一首青莲绝句,似乎觉得眺览尽兴,方一回身,突然看见被奚沅用月牙飞刀钉在古树上的那条血污狼藉的金蛇,尚未全死,尾部仍在摆动。不由“咦”了一声,自语说道:“这不是恩师说过的独目金蛇么?此蛇非瘴气极浓之地不会生长,怎会在这华山被人用月牙飞刀钉在树上?并把那只极为珍贵的独目剜走?”再仔细看时,仿佛觉得钉蛇的那两把月牙飞刀也甚眼熟。目光再一流转,便从古松的枝叶之间,依稀见一人卧在峰下石上。
这少女轻功比奚沅高明得多,在陡壁之上只一个起落,便自飞到下棋亭上。奚沅勉强双目凝光,认出来人正是“天心七剑”
之中的最小一位,龙门医隐柏长青的弟子,-女荆芸。知道这条性命,可能捡回大半、心中狂喜,全身一阵痉挛,人又晕过去。
荆芸纵落下棋亭上,即已认出奚沅。她恩师龙门医隐在归隐庐山冷云谷以前,曾将一手精绝医道及所有医药,全数相传爱女玄衣龙女柏青青与惟一弟子荆芸,故而荆芸此时医道,已非小可。一眼便即看出,奚沅是中了那独目金蛇之毒,时间并且甚久。但必系其自己亦明克制之道,已将蛇目吞服。不然以此蛇毒性之烈,顷刻之间,心脏微觉麻痹,人便死去,哪会留得气在?
遂走将过去,含笑说道:“奚大哥,请放宽心,既然巧遇小妹,包你无事。我先喂你吃了这粒药吧。”自药囊之中取出一粒半红半自灵丹,递向奚沅口内。
奚沅前在大巴山中了金钩毒蝎巨毒,性命垂危,就是被葛龙骧以这种半红半自灵丹所救,知道这是龙门医隐以朱藤仙果与千岁鹤涎合炼来专门对付黑天狐宇文屏五毒邪功的无上灵药。
果然灵丹人口,化为一股清香玉液咽下喉,在腹内微一流转,全身知觉便已恢复。那种麻痹感觉不再存在,只是右臂伤口奇疼难禁,竟自“哼”出声来。
荆芸笑道:“奚大哥暂忍苦痛,要晓得被这独目金蛇噬伤之人,极少能活。你如不是自己先行剜下蛇口吞服,小妹此时就算千载灵芝在身,亦已返魂无术。等我替你把伤口余毒去净,再行详谈你怎会在西岳华山遇上这南荒毒物之故吧。”说完,又自药囊之中,取出一根黑色药线,轻轻系在奚沅右臂靠肩头处,嘱咐奚沅忍痛勿动。再从一个青色圆筒之内抽出三根细如发丝的金色软针,隔衣认穴,手法又准又快,闪电般插在奚沅上半身“太乙”、“乳根”及‘气肩”等三处要穴上。
奚沅陡觉一阵奇疼,真气将脱,正不知如何是好,荆芸右掌掌心贴在他“将台”穴上。
传导一股温和热力,为他助益中元,左手却把他百结鹑衣揭开半幅。衣襟揭开,才看出奚沅右上半身,浮现一层淡淡黑气,本在往外蔓延,但自荆芸三根金针插下、这层淡淡黑气,便逐渐往右臂收拢退去。
荆芸凝神注视,等那片黑气才一退过肩头所系药线,立以极快手法,拔去三根金什,并勒紧那根黑色药线,顺着奚沅右臂慢慢往下滚落。
那片黑气,自金针一起,居然又复回头,但被这黑色药线一勒,重行往下退去。一直退到伤口附近,本来极小的伤口,皮肉顿往外翻。荆芸猛运真力,双手一紧,那条药线几乎勒人奚沅皮肉之中。奚沅一声闷哼;全身一颤,自伤口之中,流出豆大的三点黑血。
荆芸以一块软布,极其小心地替他试去黑血,并另取药粉敷在患处。奚沅人虽然仍萎顿不堪,但右半身所有痛楚,业已一齐消失。荆芸嘱咐他自行调气将息,走到奚沅钉蛇的大树之下,端详那条金蛇良久。回头见奚沅脸上气色已恢复大半,含笑问道:“这条独目金蛇还是雌的,毒性特重。华山绝无此物,难道奚大哥是中人暗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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