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龙骧闻言才知自己容貌已然被毁,举手一摸双颊,果然结有疮疤。卫天衢微喟一声,递过一面青铜圆镜。葛龙骧揽镜自照,只见自鼻以下的两颊之上,完全成了一片紫黑之色,不由心中一惨,正待开言,适才所闻清亮女音,已先笑道:“卫道友此语,贫尼未敢赞同。
善恶由心,何关相貌,人之好色,亦理之常情。好端端一个丰神潇洒的俊美少年,脸上添些缺陷,要说无憾,岂非违心之论。不过此疮并非完全无法可使复原,只是所需的两种天村地宝,太已难得。卫道友偶然堕落,早已回头,问心当可无愧。趁此良机,何不把昔年隐事对他细述一遍,葛小侠既可尽悉前因,归告不老神仙与冷云仙子二人,使他们重归和好,找字文屏了结恩仇;卫道友也可从此灵台净澈,再无杂念,就在这觉罗岛上,共同冥心参悟武学之中,至高无上的性命交修之道。你们二位且作深谈,贫尼要到别室做功课了。”
话完,葛龙骧便见脚头椅上,站起一位身着灰色缁衣、头挂念珠的高年女尼,向卫天衢、葛龙骧二人,含笑摆手,走出室外。
葛龙骧听这东海神尼言中之意,自己身世,这卫天衢似详知;再细思松巅窃听黑天狐口内之言,猛然醒悟恩师与冷云仙子反目因由,大概与自己的如谜身世,同属一事。这一来把脸上疮疤登时忘却,目注卫天衢,满含渴望地问道:“卫老前辈与神尼口中的昔年隐事,关系家师多年心愿,若能详加指示,晚辈实感厚德。”
卫天衢一声长叹说道:“此事说来太长,你若得知其中实情恐怕恨不能寝我之皮,食我之肉,怎还会实感厚德?但我自失足堕落以至觉悟以来,每忆前非,辄如芒刺在背。惟想在你恩师或冷云仙子,最好是在你手中,一死谢罪,以求心安理得,则尚有何话不敢明言。你就这样躺着不动,听我讲完,也当可复元如初的了。”
葛龙骧见卫天衢话中有话,不觉心中突突乱跳。想自己对这卫天衢印象极好,何况又是救命恩人,千万不要教他与自己有什么不解深仇,使自己难以相处才好。心头越急,也就越想明了真相,不由连声催促。卫天衢却是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低头沉思半晌,倏地抬头,眉峰紧聚,目光中和面容上充满了忏悔和忧郁的感情,慢慢地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不老神仙请一涵与冷云仙子葛青霜二人,本是一对神仙眷属,功力又并世无俦;“璇玑双剑”妙用无言,镇压得江湖宵小,个个销声匿迹,不敢过分胡为做恶!但葛青霜的同胞兄长葛琅,却是一名侠盗;虽然生平行事,泰半劫富济贫,但剑底刀头,总免不了有时善恶混淆,无心作错。诸一涵、葛青霜一再竭力苦苦敦劝,葛琅终为所动,在四十五岁的生日之时,当众洗手封剑,归隐田园,不再出世。
夫人陆氏忠厚端庄,伉俪之情虽然甚笃,苦奈膝下无儿,葛琅这一息隐家居,益发望子。
遂由朋友介绍,竟聘了一位武家之女,也就是那后来号称“黑天狐”的宇文屏,以为侧室。
诸一涵、葛青霜长年风尘仆仆。这次来探兄嫂,一见宇文屏那种妖冶神情,便极厌恶。
但生米已成熟饭,反对亦属无益,从此踪迹便疏。宇文屏姿容绝艳,媚骨天生。自古英雄最难逃的就是美人关口,何况宇文屏更精内媚之术。葛琅晚年得此,自然宠擅专房,不但不注意妹子妹夫的来往渐疏,连对陆氏夫人也日益冷淡,把一身侠骨英风,完全报效在宇文屏的石榴裙下。
不到两年,陆氏夫人便自莫名其妙地撒手尘寰,宇文屏自然扶正,诸一涵、葛青霜来往更稀。酒色征逐,梁肉贪求,所需自然甚多,再加上枕边人不住怂恿,葛琅竟以业已封剑洗手之身,暗暗重为冯妇。宇文屏淫荡成性,也渐渐觉得葛琅英雄垂暮,已然难填自己的无边欲壑,处心积虑,另作他图。
也是率缘巧合,一次在葛琅远赴外省行劫之时,字文屏竟然遇见这位风流美剑客卫天衢。
光这外号,就可想见卫天衢当年丰姿英飒。宇文屏哪得不百端结纳,蓄意宠牢?遂自称眼界太高,以致虚劳芳华,尚属小姑独处;言语之中,大有垂青委身之意。卫天衢当时年方三十,血气未定;字文屏又是天生尤物,一颦一笑,均足勾人魂魄!虽然觉得对方一见钟情,似嫌荡逸不羁,但也未忍过分绝情。略为酬应之下,几度交游。一夜在家旅店之中,字文屏酒中下药;卫天衢三杯入肚,春意盎然不克自持,遂相与红罗,颠驾倒凤。等到巫山梦罢,得悉真情,业已九州聚铁,铸成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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