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地,他发现他已信步走进了自己的书房,停身在一架古铜镜面之前。
他悠然地抬起头来,从古铜镜面上、他看到了他自己。
剑眉虎目,鼻似琼瑶,唇若涂朱……他似乎是第一次觉察到自己业已长大成人,他愉悦地笑了。他微笑着,轻啸着,极其快活地返身纵出书房。他惊异于自己身法的轻灵,仿佛在今天以前,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能够脚不沾地的走过路一般。他轻快地穿过花厅,暖房,剑室,古玩斋,沿着曲折迂回的走廊,跨越无数道月牙拱门,来到后花园中。
在后花园中的假山旁,一排紫桃树前的太师椅上,正并坐着一对容颜慈祥的中年夫妇。
他扑上前去,一头倒在坐于右首的,那位中年妇人的怀中,亲昵地以脸颊磨擦着中年妇人的手背。
“怎么啦,孩子?你……今天?”
“妈,烈儿高兴极了。”
中年夫妇相顾莞尔。
就在这个时候,融融天伦之乐突然给冲破了。一个髫年丫环披头散发地跣足奔入,嘴里狂喊着:“啊啊,不得了,……火,火!”
……
他猛吃一惊,醒了,又是一个梦。
火,火。
熊熊的烈火,惊惶的呼叫。
他猛奔,跌倒,晕厥……瓦砾,灰烬,流浪,饥饿……梦。
三年前,当他还只是十二岁的时候,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在一场无名大火之中,他仅以身免地失去了家,离开了故乡。那场惨变,给他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大火中一阵陌生的咒骂和叱喝之声。
之后,他就常被劳顿在梦中带返老家,而最后又给可怕的烈火赶回饥饿的现实-
早春的朝阳,寒冷,金黄。
他,司徒烈,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更棚。
他伸伸懒腰,塞好衣摆上外吐的破棉絮,然后将束腰的草绳抽抽紧。凭了数年来的流浪经验,他知道,这样做不但暖和得多,而且会有一种刚刚吃饱的感觉。最后,他仰脸吸进一口清气,振作地挺起胸膛,迎着阳光走去。
晌午时分,司徒烈来到一座巍峨的庄堡之前。
他感到眼前金星飞舞,腹如雷鸣。他舔着干燥欲裂的嘴唇,直想痛痛快快地吃喝一顿……他饥饿得实在再也走不动了。
他朝庄堡内高耸的塔尖望了一眼,心想,那里面住着的,一定是一个大户人家,进去碰碰运气也好。司徒烈略为犹疑了一下,立即鼓起勇气走向堡前护河上的石桥,朝堡门走去。
堡门业已在望,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暴吼:“小子,你瞎了眼?”
司徒烈吓了一跳,急忙转身一看,身后不知打什么时候起,已然悄没声息地一字排立着三个长相丑恶的狰狞汉子。
司徒烈仰脸怒声责问道:“你们凭什么出口伤人?”
当中那个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汉子哈哈笑道:“小子胆倒不小,老子们骂了你又怎么样?”
司徒烈冷笑一声道:“欺侮小爷这一身破衣服么?”
那个有刀疤的汉子笑道:“是的又怎么样?”
司徒烈冷笑道:“那么你们是三条看门狗喽?”
三个汉子勃然大怒,有刀疤的那个更是起火,猛跨一步,门声不响地,扬手便是一个耳光,司徒烈又不闪躲,耳鼓里轰地一声大响,天旋地转,被打得连滚五尺多远,方才忍痛爬起。司徒烈感觉到嘴里又腥又咸,吐出一看,竟是一大口鲜血。
三个汉子放声大笑。
司徒烈怒火如焚,但他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怒也徒然,骂更无益。他站定身躯,用手一指那个打他的刀疤汉子恨声道:“有疤的,你记住,等我长大了,只要我还找到这块地方,小爷不还你十个耳光,就不算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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